姜溯来到复玄真人的居所。
一进院门,就见到几位师兄师姐跪在师父门前。
姜溯走到几人身边,也跪下请罪。
苏远低声道:“小师弟,你怎么过来了?师父没去喊你,你等师父气消了再来认个错,师父应该就不会责骂你了。”
姜溯小声回道:“可你们都在这受罚啊,我昨天也喝了酒。”
这时,屋门被人打开,复玄真人走了出来。
苏远急忙低下头。
姜溯行礼道:“师父……”
“醒了?”复玄真人微微点头。
姜溯愧疚道:“弟子来请罪。”
“你来请什么罪?”复玄真人道。
“弟子昨日喝醉了酒,师父说过,在山上饮酒不可至醉。”
“嗯,很好。”复玄真人淡淡道,“那就跟他们一起跪着吧。”
复玄真人作势便要返回屋里,林策瑜急忙请求道:“师父,小师弟此次闭关修为精进,原是一件喜事,全因弟子主张要饮酒庆祝,这才犯了错,错在弟子,恳请师父能否不要责罚小师弟。”
苏远也附和道:“师父,其实是弟子提议要饮酒庆祝的,现在连累的小师弟与弟子一同受罚……弟子也恳请您不要责罚小师弟。”
复玄真人双手负后,淡淡道:“现在知道关心你们小师弟了?昨日饮酒时怎么没想过?”
林策瑜等人神情苦涩。
“溯儿才上山一年,都知为师立下的规矩,你们几个在山上已经多久了?还带着溯儿一同饮酒!你们就是这么做师兄师姐的?”
“弟子知道错了。”林策瑜等人齐声道。
复玄真人训斥道:“都给为师回去好好反省去!”
林策瑜等人相互看了一眼,却没有人有任何动作。
“还跪在这做什么?没听到为师的话吗?”
这时几人才意识到他们刚才确实没有听错,可人人心里都有些诧异,早晨师父看上去可是真的动怒了,难道只是雷声大雨点小?
就在几人先后起身时,复玄真人又说道:“明日起,为师会在南崖布阵,由你们几个轮流闯阵,就算是对你们此次的惩罚了。”
几人心里暗呼一声,心想果真还是有惩罚的,不过这也符合他们心里的预期,只暗暗希望到时候这惩罚不要太重就好。
“溯儿,你留下。”
姜溯领命,等到几位师兄师姐离开后,复玄真人示意姜溯到院内石亭坐下。
复玄真人直言道:“溯儿,你觉得为师为何会定下这个不可醉酒的规矩?”
姜溯想了想,说道:“师父是觉得醉酒伤身,而且也会误事?”
“我们修真者体魄与常人不同,即便醉酒,那点损伤于身体也没什么要紧的。”复玄真人摇头一笑,“误事是其一,不过也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为师之所以会立下这个规矩,还是希望你们能够明白一个道理。”
“师父,是什么道理?”姜溯问道。
“克己。”复玄真人给出了答案,“饮酒不自量,就如同我们修行时不知修身克己,此非正道。”
“邪修之所以会被大多数修真者所唾弃,视为不入流的旁门,自然是因为他们所修炼的功法歹毒无道,可究其本质,却是因为大多邪修功法只重修力而疏于修心,长此以往,便会影响修炼者的心性,堕入邪道也就不足为奇了。”
姜溯恍然,却没想到这条规矩下还有这一层意思。
复玄真人笑道:“不光是这个,当初为师收了你做弟子,先让你读书写字,也是在让你修心,那时你刚刚遭遇苦难,复仇心切,固然复仇之心能够鞭策你勤恳修炼,可若被这份执念影响太深,长久下去,于修行的弊端是远远大于益处的。”
姜溯不禁有些吃惊,原来当初师父让他读书识字,目的居然是这个,他还一直以为仅仅是因为他不识字,无法修炼只有他才能看见的太虚噬灵诀。
“就像如今的秦霞,她之前观悟时的情景你也亲眼见过,当年她的亲人被血丈门邪修所害,一直以来,她都是凭着那股信念修炼至今,在无灵根资质的人中,她修炼的速度已经不算差了,可就以现在她的心境,即便以后修炼到了炼气九层,这辈子也很难步入筑基期。”
姜溯吃惊道:“二师姐以后会很难突破到筑基期吗?”
复玄真人轻声道:“筑基原本就是我们修真者在修行路上的一道分水岭,别说秦霞,便是策瑜,此生能否筑基也还未有定数。”
“破开那座大关原本就十分不易,并且随着年纪增长,即便是修真者,若无相应的修为境界支撑,体内的浊气也会逐渐深重,将五行清气取而代之,故而大多修真者都认同一件事情,就是一般过了四十岁还无法筑基的人,基本此生筑基无望。”
“连大师兄也很难?”姜溯有些不敢相信,毕竟他周遭所接触过的修真者中,除去师父外,就属大师兄修为最高深了。
况且之前在玉竹园会时,不论是玉竹峰的月竹还是小炼房的掌柜王师兄,姜溯都能从他们的言谈中听出对大师兄的尊敬,可哪怕这样,在师父口中,大师兄筑基一事却还只是未有定数而已?
复玄真人笑道:“算起来,策瑜还有十多个寒暑,还是有些机会的。”
姜溯感叹道:“突破筑基期原来这么困难的啊。”
“呵呵,你现在就想此事还早了些。”复玄真人微笑道,“修炼一事,当循序渐进,不可操之过急,你现在还是先做好你眼下力所能及的事情就好了。”
姜溯道:“是,弟子知道了。”
复玄真人手中突然多出了一柄带鞘的短刀,笑道:“溯儿,此次为师下山,去了一趟邬鹊山,这把刀,是为师请小炼门的门主帮你锻造的。”
在复玄真人将短刀从储物袋取出的同时,姜溯就下意识以灵识查探过,此刀看上去平平无奇,以灵识探查后,更是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之处,可复玄真人既说了此刀是出自小炼门门主之手,那姜溯肯定就不会把它当成一般俗物了。
“这是给我的?”姜溯愣了愣。
复玄真人将短刀递出,等姜溯接了刀,才续道:“这是一把‘阵刀’,论及锋芒杀力,它或许比伪灵器还不如,不过在修炼阵道之人的手中,它的品相可算灵器中的上品了。”
“师父,您是说这是一件灵器?”姜溯为之震惊,看着手中朴实无华的短刀,哪怕他此刻将短刀捧在手上,都没有感知到此刀有任何的特别,实在看不出哪里像是一件威力不俗价值不菲的灵器了。
复玄真人似乎是看出了姜溯心中所想,笑道:“这刀鞘也非寻常之物,锻造时熔炼了少许截法石,再加上那位门主领悟自断法青烟的独门炼制之法,与这把阵刀配对成套,只要刀在鞘中,便不会流溢出丝毫灵力。”
姜溯曾听苏远说起过断法青烟,乃是小炼门的宗门所在之地,邬鹊山的灵脉异象。
说起来,姜溯购自玉竹园会小炼房的子月飞针也有少许断法青烟的余威,不过当初陈茹为了限制姜溯的行动,已用去了二十余支,如今还可用的子月飞针仅剩下四十多支了。
姜溯在复玄真人的吩咐下,抽出了那柄刀,刀身离鞘的瞬间,姜溯立刻就察觉到短刀上的一股灵力,谈不上强大汹涌,却十足浑厚,在刀刃之间流转不息。
姜溯也是抽出短刀后才发现,刀柄与刀鞘之间原来竟还有一条细长的铁索相连,这条细长铁索重重环扣在刀身之上,先前刀在鞘中,他才没有察觉,若说这是一把短刀,不如说是一把“链刀”更为合适。
复玄真人笑道:“有了此物,你今后布阵就能够轻松不少,也能拔高你布置阵法的威力。”
姜溯迟疑道:“师父,这是一把灵器啊,您怎么突然要给我这么贵重的东西?”
“相比于噬灵环,此物可就不值一提了。”复玄真人笑了笑,“况且策瑜他们都送了你一只储物袋,为师当然不能小气,就算是对你此次炼化了冰镜寒霜的嘉奖吧。”
“谢谢师父。”
复玄真人吩咐道:“从明日开始,你每日早晨去南崖布阵,由策瑜他们来闯阵,一来修炼阵道,再者也可让你慢慢熟悉这件法宝。”
姜溯问道:“师父,可您刚才不是说是您布阵的吗?”
复玄真人呵呵一笑。
“所以此事你先别急着跟策瑜他们说,他们以为是为师布阵,闯阵时自会全力以赴,你虽有这阵刀相辅,可毕竟修为跟他们相比尚还远远不及,可不能让他们破阵破得太过容易了,知道吗?”
姜溯这才意识到原来师父这样安排,是为了他们的修行。
“师父,原来您没有真的生气啊?”
“你既然都已经知道了为师不许你们醉酒的道理,为师自然就不生气了。”复玄真人笑了笑,“是了,还有一件事情。”
姜溯道:“师父您说。”
“原本按照规矩,这阵刀既是小炼门门主亲手锻造,一般会由他来给此刀取名,不过为师与他事先说好了,所以取名一事可由我们来定。”复玄真人笑道。
“你现在既然是这刀的主人,便给他取个名字吧。”
“取名字啊?”姜溯皱着眉,想了好一会儿,最终却是挠了挠头,“师父,我一时实在想不到什么好名字,要不您来取吧?”
复玄真人略作思忖,轻声道:“此刀是一把阵刀,刀身虽轻,可凭借它布置出的阵法之力却重,不如就叫‘负重’好了,你觉得如何?”
“负重?”姜溯默念一声,喜笑颜开道。
“好啊,负重,听着就很有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