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处,晏宫崇仰头悲凉的吸了口气,继续道,“也许,母后说的对,我没有皇兄那般狠心,不是当皇帝的料。可当她语声低颤着让我把皇位让给皇兄时……”
“晏宫崇。”林穆青蓦然出声打断他,愤怒地说道,“你这是妇人之仁,你以为你交出兵权,把皇位让给晏宫景,他就会放过我吗?不,他不但不会放过我,亦不会放过你!别忘了,你是声名远播的战神王爷,民心所向,众望所归,是对他皇位威胁最大之人!”
晏宫崇的脸上有几分欣慰,他伸手缓缓地拉过林穆青的手,“我知道,他容不下我,迟早会向我下手,在这之前,我不会与他撕破脸皮。但你放心,我不是任人宰割之人,凡是让我痛之人,我必会让他更痛!”晏宫崇目光冷厉的说道。
“我已吩咐清河派人去找晏宫诀,是他救了我,我欠他一条命。”倒也不再生气,林穆青直接往床边一坐,缓声说道,她希望晏宫崇能理解她。
晏宫崇见林穆青神情不再冷漠,原先苍白无血色的脸,竟染上了一抹笑意。伸手,抚上林穆青那张鬼斧神工的脸,眸中又是忍不住的疼惜,他说,“当时一定很疼吧?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没能照顾好你。”是自责亦是心痛,他心情沉重地眨了眨眼,一张脸毁到不得不易容的地步,她当时所受的伤之重,可想而知。
侧头,定眸,林穆青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将晏宫崇露的手放在棉被下面,冷声对他说道,“先照顾好你自己吧,就你现在这幅病态,我一只手都能掐死你,还废话那么多作甚?不过,你身强体壮的,这会子怎会病成这样?”林穆青实在是觉得晏宫崇这病来得蹊跷。
“呵呵……”听到这话,晏宫崇低笑了两声,说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同样,君要臣病,臣不得不病。”晏宫崇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完这句话的,他实在是没有想到晏宫景居然会派人在他的食物下毒。
听完晏宫崇的话,林穆青不以为然的笑道,“哼,他对自己的父皇都下得了手,又怎会对威胁到他皇位的你,心慈手软?”
听到她话中的讽刺,晏宫崇也是自嘲笑道,“顺他者昌逆他者亡,他是个既无情又铁血的独裁统治者。”经过晏宫景弑君篡位和对他的下毒事件后,晏宫崇已经不再奢望晏宫景对他还有亲情可言。
林穆青看了看自嘲而笑的晏宫崇,接着冷笑说道,“不是众望所归,再铁血的统治手段也无济于事。古人有云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若是没了哪些支持他的人,他的皇位还能坐得稳吗?”
“青儿心中已有对策?”听完林穆青的话,晏宫崇的精明地问道。
“涉嫌谋杀先帝是谋逆,不遵从先帝懿旨,擅自登基是篡权。若说先帝已死,懿旨已毁,无对证,那他手中的假玉玺便是铁证。”林穆青冷冷的说着,清冷美艳的脸上满是凌厉,凡敢利用陷害让她不痛快者,她必会还与颜色。哼,礼尚往来,往而不来,非礼也!
闻言,晏宫崇剑眉一挑,神情震惊地看着她,“什么?假玉玺?”
林穆青抿唇点头道,“真正的玉玺已被晏宫诀私藏了起来,那日在先帝寝宫内,我曾亲耳听到晏宫景向晏宫诀追问玉玺下落,这也是我吩咐清河务必要找到晏宫诀的原因之一。”
“他还活着吗?那夜天灾来袭,那些派去追杀你们的人也没几个生还的。”晏宫崇微眯着眼,遥想着清河传来的消息,他声音沙哑地说,“我在那条河里寻了三天三夜,打捞起无数具尸体,却唯独寻不到你,我当时害怕得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桌案上的蜡烛燃着明亮的光,林穆青看着晏宫崇眸中那点晶莹,伸出修长的手指替他擦去,红唇微勾,扬声说道,“堂堂战神王爷,为了个女子在房中黯然抹泪,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晏宫崇抬眸,眸中的脆弱不在,唇角挂着浅浅的笑,说道,“也就只有你能让本王如此。”
擦掉晏宫崇眼角的泪后,林穆青瞪了他一眼,而后紧紧握住晏宫崇的手继续说道,“眼下正是晏宫景风头正劲的时候,再没有找到真的玉玺和找到对付晏宫景的拥护者的方法之前,你就暂时韬光养晦做个休闲的王爷吧。”
林穆青所言亦是晏宫崇心中所想,他颔首点了点头,索性将心中的计划说出,“三年,我答应母后后,三年之内不与皇兄起正面冲突。三年后,就别我不客气了。”
“三年?”林穆青挑眉,沉声说道,“三年可以发生很多事情,你怎能如此轻率地答应太后这无理的要求?”
“母后,她只有三年的时间可以活了。”晏宫崇淡淡的说着,眸中哀伤的神色一闪而过。
“只有三年可以活?这又是怎么一回事?”林穆青不禁拧了拧眉,心里对此甚是狐疑。
“母后她本身就有顽疾,又多次遭别的妃嫔暗算,身子早就百病缠身,上次不幸中了鹤顶红,虽然皇兄及时给她服下神药,把她救了回来。但那神药仅有起死回生之效,却没有治百病之能。这些年来,母后身子每况日下……”晏宫崇说到此处顿了顿,双眼瞬间变得黯淡。
“那夜在宫中,我质问皇兄对父皇下毒之事,皇兄当时就对我起了杀心,其实真正将软禁起来的是母后。我知道母后软禁我亦是为了保护我,当然皇兄他并不会就此放过我。而我亦打算就那样被困于宫中,任人鱼肉。我与皇兄大打出手,而后,是母后苦苦哀求我们不要互相残杀,并说出她仅有三年可活的真相。我与皇兄才停止了厮杀,后来皇兄答应母后不杀我,条件却要我交出一半兵权,并答应不与他争夺皇位。”晏宫崇依旧淡淡的说着。
他抬眸看了林穆青一眼,继续说道,“我还是答应了他,但同时也向他提了一个条件,就是要他放了你。”
闻言,林穆青眉头一挑,晏宫崇嗤声一笑,接着说道,“他答应的倒是爽快,我交出兵权出宫以后,才得知你并没有落在他手里。我进宫找他理论,他丢给我却是兵不厌诈四字。”
“我是不是很傻?那个时候居然还会相信他!”晏宫崇幽深的双眸自嘲的看着林穆青,纵使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的他,也未曾想过,有朝一日,他会为了眼前的女子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你不傻!”
林穆青抬起手,修长的手指轻抚上晏宫崇的脸颊,指尖传来那显瘦的质感,她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跳跃的寒光似要将万物冻结,她嘴里一哼,冷声说道,“那些胆敢欺骗玩弄你的家伙,才是真正的傻!不久的将来,他们就会为他对你的所作所为,付出惨痛的代价。”
晏宫崇满脸高兴地看着林穆青,看着她那因为愤怒而散发出的满身杀气。他很享受这种感觉,他喜欢看到林穆青为他怒,为他喜的样子。
看着晏宫崇那堆满笑意的脸,林穆青收起满身的杀气,瞪了他一眼,而后替他掖了掖被子,站起身子说道,“你府里怕是四处都有晏宫景的眼线,我不宜久留,就先回天下第一楼住着,待你身体好些后,再来楼里寻我。”说罢,转身便走。
“等等——”晏宫崇忽地出声唤住了她。
林穆青回头瞅着他,晏宫崇为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不要意思地别了脸,“你能不能不要走,留下来陪我。”
听到这话,林穆青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视力姣好的她清楚的看见晏宫崇的侧脸有一抹淡淡的红晕。
传闻中冷酷无情的战神王爷,居然也会有如此羞涩的一面!
眼中,满是错愕!说到底,晏宫崇今年也只有十七岁而已,没有婚配的他,在感情方面也只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年而已。想到此处,林穆青眸中起了笑的涟漪。
感受到林穆青的目光,却迟迟没有听到答案,晏宫崇斜过眼,偷偷瞥了一眼,待收到林穆青眸中那颇有取笑意味的笑意时,连忙凛着脸,负气道,“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夜深了,快回去吧。”
“噗……”听到他这负气意味十足的语气,林穆青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
听到这笑声,晏宫崇气得直想撞墙,他侧头,狠狠地瞪着林穆青。
林穆青这才敛了笑意,出声说道,“那晚出事后,我得幸被仙尘谷的楚淮安所救,他一路送我至帝都,此时也住在天下第一楼。今晚,我若是不回去,他必会出来寻我,我不想让他担心。”
“楚淮安!”晏宫崇愤恨地呼出好友的名字,眼中划过一丝妒忌,那个贪财鬼居然和他的青儿朝夕相处了四个月!不但如此,青儿为了不让他担心,居然不肯留下来陪他!
“他不是个好东西,离他远一点!”晏宫崇眼眸凌厉如冰,心里狠剐着楚淮安,恨不得立刻拧断他的脖子。
看到晏宫崇不善的眼神,林穆青目光暗了暗,这楚淮安和晏宫崇不是好朋友么?为什么晏宫崇一副恨不得吞了楚淮安的表情?
难道?林穆青脑中闪过一丝灵光,她浅笑着问道,“你吃醋了?”
晏宫崇没好气地瞪了明知故问的林穆青一眼,气势如王者般凌人,霸道地说道,“你是我的王妃,以后不许在意别的男人。”
上下打量着晏宫崇,林穆青唇角扯出一抹淡笑,应允道,“好,不在意。不过,我真得回去了。”
晏宫崇整张脸完全黑了下来,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这女人怎么还是要走?
抬眸,鹰隼般的眸子锁住林穆青,态度强势地说道,“找个时间打发他回谷,否则……”
见到他这样子,林穆青再次噗哧笑出声来,而后笑着说道,“战神王爷,你现在真像个孩子,不过很可爱。”说罢,不管满脸黑线的晏宫崇,抬步离去。
“放心,我原本就有打发他回谷的打算。”出门之际,林穆青终是回头给了晏宫崇一记安心的笑。
该死的楚淮安!晏宫崇恼火地看着林穆青远去的身影,使力支起身子想要下床去宰了楚淮安,却又倒了回去。
他伸手抹去额头上浓密的汗珠,微眯着双眼,冷冷地说道,“哼,瞧在你刚才为本王解毒的份上,这次本王就饶了你。”说罢,又想起了楚淮安之前来为他解毒的那番话。
“是落雁沙吗?”晏宫崇冷声说出自己身中之毒的名字,眸中杀气迸现,他紧拽着被褥说道,“落雁沙,无色无味,是一种能让人内力散去,武功全失的剧毒之药。哼,皇上是想要臣弟成为一介废人吗?不过,这次臣弟恐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被褥在使力的拽扯下变了形,晏宫崇眸中寒光四射,他可以统领三十万大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取,征服每一片土地,就不信拿不下一个小小的燕国。
这次之所以大意让下毒之人得手,是因为他在失去林穆青和亲情背叛的双重打击下,落寞沮丧终日醉酒,才让那些小人钻了空子。
如今,林穆青平安回来了,他自然没有再继续颓废,任人为所欲为的理由了。
等着吧,那些阴险龌龊的小人们。他,晏宫崇,燕国的不败神话,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