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楼的西墙，满是绿。
扒开如扇的叶片，露出扭曲如蛇的白果，如玉般细腻的手指，拧上带刺的细藤，被刺破的指尖，慢慢溢出的蓝血，沿着藤角，流上白果光泽的表皮，白果顿时痉挛颤抖两三下，脱落在地，显出被遮住的青砖墙面。
无声中，一篮篮的白果，小心翼翼的被码放在长框内。直到领头妇人见长框已满，方才叫停。
一众采果女，各自允吸的指尖，领着一份属于自己的果子，这才渐渐散去。
飞檐下，一排滑轮咕噜噜的转动，一整筐白果被拉上的天台。
一男一女，两个孩子顿时嬉闹开，而一旁的小女童，瞧见那些如蛇的白果，却害怕地躲到了男子身后。
“别怕，这可是美味哦，舅母一般不给外人吃的，”小男孩扭向一边，冲着身旁，含着手指的小女孩眨眨眼，“欣妹儿，哥哥说过了，你也要说两句，先生说，这是知礼！”
小女孩哪有心思去理会他，扎着小辫的小脑袋，不停地随着被搬运的果子转动着，小男孩有些生气，“欣儿，你再不说，哥哥以后都不理你了！”见小女孩仍不理他，他也急了，憋了半天，方才吓唬道：“仙子舅母可是说，无礼的孩子，是没果子吃的！”
小女孩这才扭过头，与藏在男子身后的小女童对视，半晌后，她轻咦一声，“你怎么穿我的衣服？！”
闻言，小女童将身子缩了缩，“是——是刚刚那位漂亮姐姐给我的，我的衣服都湿了！”
“哦——”小女孩又扭头望向那些果子。
“哼——哥可不理你了，就知道吃！”小男孩跑向男子身后的小女童，一下拉住她的衣袖，“走，我带你去拿果子吃，我们不理她！”
小女童仰着小脑袋，望向男子，“师父——我不用去拜见仙子吗？！”
男子微笑摇头，“可去，可不去！”
“哦——那我还是不去了吧，你们大人可有事商议，对吗？！”
男子点头。
“那——那事后，徒儿该如何寻师父？！”
“会有人领你来见师父，勿忧！”
小女童点点小脑袋，转身甩开，小男孩扯着她衣袖的手，“请你自重——那是果子吗，真的能吃！？”
小男孩先是一愣，随即便猛点头，“能吃的，而且很好吃的，你跟我来，不用怕的”。他又拉上了小女童的衣袖，走向那些果子，小女童那扮出的无奈表情，他视而不见，“你叫什么，我叫王博天，那是我妹妹王博欣，我祖父可是大将军，父亲也是，母亲可是依萍公主，你呢？”
被拉着的小女童，回头望了一眼冲她微笑的男子，“我——我的师父可是秦主秦一航。”小女童有些小自豪。
小男孩也回望，“那个男的吗，我见过他，芳儿姑姑说，他是这天底下最有钱的人，你还没说出你的名字呢？！”
“我——我叫布雅！”
“好奇怪的名字，不过蛮好听的，走——我这就带你吃果子。”
望着两个小家伙远去，男子转身，却听到一旁的小胖墩吞咽口水声音，无奈摇了摇头，“走吧，那果子尝多了，会伤身。”
“啊——可——我还没吃过，再说了，那不是蛇血果吗，我可听说那是仙果，可长命百岁的。”
“唉——”男子长叹，“谣言罢了，仙子还等着我们，上去之后，你大可试试，此处的果子，可是管饱的！”
“真的，你可别骗我，那食人之鱼你便骗了我！”
“这次不会！”男子提起有些宽大的衣袍，迈步跟着捧着果子的几位宫人，走向斜上的长廊。
“等等我——”小胖墩见男子远去，疾呼。
穿过刻满山水的廊道，拐过挡在面前的铜制屏风，便是一道木制圆门，上书“绿仙台”，踏过圆门，竟是一片在微风中摆动的嫩草，那草地的尽头，居然与那满是高树的山腰相连。
一路攀来，气喘嘘嘘的小胖墩，顿时张大了嘴，睁大了眼，明明屋顶，怎么会是的草地，他挠了挠后脑勺，好奇地东张西望。
几位宫人在一旁褪去布靴，捧着果子，赤脚轻轻踏上草地，也不理会他俩，纷纷缓步走向山腰。
小胖墩刚要脱鞋，却被男子伸手拦在，“你不必如此，在此候着，等仙子召见你。”
“哦，知道了！”小胖墩看着男子直接踏上那些嫩草，撇了撇嘴，找了一，遮阳处，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望着远去的男子，直直穿过草地，消失在山腰的两棵大树间。
一块块木板铺成的索道，跨过斜坡，通向幽深的密林。漫步前行，片刻，那遮不住的人声，便远远传来。
男子莞尔一笑，那声音，足有三年有余，未成听过，他不由加快些脚步，赶上了前面的几位宫人。
翠竹，草丛，竹亭，石台，木椅，还有怡人的花香。
望着迎向自己的不变容颜，男子淡笑的面容下，却是一颗砰砰跳动的心，抖了抖宽大的衣袖，别人看来，以为是他行礼前的筹措，唯有他知，那是遮掩微颤的双手和掌心不停溢出的汗水。
“一航——”夏小雅满脸欣喜，轻声唤着，可眼前的男子并不理会自己，她拧起了秀眉，“一航——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秦一航拜见仙子娘娘！”男子回过神来，这才躬身应道。无意间，瞥见那凸起的小腹，心中便是慕名的酸楚。“喜与伊人仙，哀愁独自行！”明明告诫自己，那时，本是自己成全，现今又何必如此，真是庸人自扰。
“三年未见，可好？！”夏小雅望着男子的双眼，柔声问着。
男子却躲开了眼神，他有些怕，怕那灵动的眼神发现什么！这么多年，其实他一直在躲避着。视线随着被微风扫起的落叶，飘过两人间，不足一丈的石板路，“一切如常，谢仙子挂念！”
夏小雅心中一叹，本是这世间，她认为的“亲人”，为何一个个变得如此生疏？！罢了——
“芳儿——请秦先生入亭！”夏小雅的声音无力且无奈，转身缓步迈向竹亭。
望着夏小雅有些落寞的背影，男子突觉心痛，本想慰藉，开口却是：“无须劳烦她，在下随行便是！”
夏小雅的身子顿了顿，便又前行了。
芳儿望向男子的幽怨眼神，一闪而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