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了两天一夜,三人感觉都要驶出钟黎了,才在这直路的右边上见到了座小山竹林。
山脚卖茶的婆婆说这山叫无厌山,原本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老一辈讲说之前这是朱厌诞生的地方,虽说是头凶兽,但其实最开始它还是头好兽。
一辈辈传下来的说法是后来这天庭的人把它给绑了去,说是它下山为祸世间,确实,他在的时候只要下山便是祸乱连连,苦不堪言,所以为了讨个彩头,就随着旁的那座老山无瓯叫了无厌。
意欢在车上听的清清楚楚,心头一紧,这是到了哪儿?无瓯?怎么都到老家来了?
怕不是真的到了钟黎边界。
这个苓栎真是为天庭着想的很,刚五岁的娃娃也要开始劳苦工作了。
不过她原是不知道无瓯峰旁边还有座无厌山,怕是到了天庭才发生的事儿吧。
“谢谢婆婆的茶,以后还要多多关照了。”
意欢,芜叶和子游在茶铺棚子下歇了歇脚,喝了壶热茶,这才感觉又活过来了。
婆婆也是吃惊,这边的路段只有南无人来经商,来进贡时人多些,平常人烟稀少的紧,这怎么就突然来了三个这么好看的孩子呢,虽说有一位拿纱蒙上了眼,但看那小姐的公子的长相也知道肯定是个翩翩公子。
“孩子啊,你们不走?”
“对啊,不走。”
“住山上?”
“对啊,住山上。”
婆婆说得口渴自己喝了口粗茶话匣子就又打了开来。
“这山上前几年住的可是位游历到此的神医嘞,听了这无厌山的故事,就在那山上盖了个草堂悬壶济世,救了可多人呢,我们这乡里乡亲的全都仰仗着这神医呐,就连沽州城还偶有大户人家来问诊嘞,我们这儿的姑娘十个里面十一个都倾心于他呢。”
“就是没过几年神医就往城里去了,也是,也不能把这么厉害的人放在山沟沟里落了灰不是。”
三人一听就知道是苓栎,没想到苓栎还是有些本事的,世人评价也好的很。
子游却是低下了头,沽州城,上次来过的地方,真是巧的很……
“是啊,婆婆,我们同神医是挚友,这不是小小姐生了场大病,他说自己这草堂汇聚天地灵气,可好的快些嘛。”
“小娃娃生病了啊?那快,再喝两杯去车上暖和着,可别再着了凉。”
“肯定是汇聚灵气的,我们这一片的庄稼,茶叶都长得特别好,有名的很嘞!”
意欢裹紧了袍子,血色甚少的小脸对着婆婆笑了笑。
“谢谢婆婆的茶,很好喝,很暖和。”
便转身由子游搀着上了马车,婆婆还在想为何一个盲人能扶小娃娃上车,这边都忘了接芜叶的钱。
反应过来才赶忙推开,说什么也不要这钱。
“公子,不用不用,之前神医治病出来没收过我们银两,我又怎么能收你们的茶钱呢,收回去,当我老婆子请的了!以后下山来,必须要喝壶茶才让过,哈哈!”
芜叶也没再推脱,只能是又把钱袋放进宽袖,微鞠一躬起身上了马车。
都离了还能看见老远婆婆挥手告别。
“这小伙子呦,可惜了,可惜我那闺女嫁出去了,唉……”
还好这山路不是特别难走,马车勉勉强强还是能往上走的,半山腰了芜叶才眼尖看见了上面有个小草棚的边。
“芜叶芜叶,是那个棚子不?”
“应该是了。”
说罢马儿缰绳一紧,踏步更加小心了起来,越来越陡了,这车里可全是好物件,可不能滚下去了。
终于是看见了那屋子的全貌,两人同时嫌弃的啧出了声。
这……
隐隐约约还是能看出来当时有多骚包的。
原本草庐种田,晒药医人,多神圣,多文雅。
苓栎这草堂从里到外的白纱笼了一层又一层,这多年没人搭理,白纱变灰纱,灰纱往下一扑棱就全是灰,屋里更厉害,竟是薄绿色的轻纱笼着整个床榻,甚至窗纱都是绿色的。
真乃神人也。
这怕是意欢见过的第二个这么喜欢绿色的了吧。
若是意欢真是凡间小姐就要真觉得这一朝流行绿色了,保不准还跟跟风。
“这……”
“这……”
“风雅嘛,风雅至极,哈哈……”
意欢一边说话一边拉着芜叶往外走,留下子游一个看不清的杵在原地。
“子游,子游可以摘了眼纱看看嘛小姐?”
子游等了好一会儿,没人回应,心里一急便是摘了下来,刚睁开眼风儿吹来把灰吹进了眼睛里,还不容易弄干净了眼睛,子游睁大了眼找着公子和小姐,却是找不到人影。
“公子!小姐!你们在哪儿啊!”
再转身一看,两个人不见了就给他留了间破破烂烂的拿纱帐垒起来的屋子,马车的马还被牵走了一匹,还剩一匹灰马面露可怜,也不知本是灰的还是刚落上去的。
“小子游!辛苦你收拾干净了!我们去去就回!”
怕是从山脚传来的声音才这么多这么长的回音吧!
子游丧气的垂下了肩膀,把遮目纱绑在了额头上,认命的开始清理,那马儿看见他抬木除纱倒是没了刚才的委屈,看的正起劲儿呢结结实实挨了一鞭。
“我呸!不给你找草吃!”
山脚的婆婆刚要收了茶摊就又看见芜叶和意欢共骑一马从山上赶了下来。
“怎么了这是?怎么又下来了?”
“啊,听说那座山景色好,我们去看看。”
“这样啊,慢点儿骑,别颠着小娃娃!”
两人应了一声就绝尘而去,裘皮大衣本来护着身前的意欢都被风吹的飘摇了起来,白马应是也开心逃离那座山,高兴的抬起了蹄子。
“欸,那,那个蒙纱的孩子呢……”
婆婆再一抬头,已经看不到他俩的背影了。
“唉,那孩子怕是赏不了这景儿正伤心喏!”
想罢摇摇头推着摊子往家回。
事情的起因是意欢和芜叶不想收拾想偷偷跑掉,意欢悄悄和芜叶说这是旁边那座山就是她老家,山顶现在美得很。
芜叶听完就一脸开心的拽着意欢上了马,一把护住一路骑到无瓯峰半山腰,马儿实在是爬不上去了,芜叶就把它拴在了大树下,让它乖乖等着。
俯身抱起意欢御风而动,逆风登上封顶,意欢虽说也是仙,但这当了几年的人间娃娃,又加上灵力不足,都快不会飞了,被芜叶抱在怀里才知道搭乘他人的妙处。
快哉快哉,不用捏诀不用念法乘云,果然,芜叶用处还是多的很呐。
到了峰顶,还没站稳意欢就想起来件大事。
“这我上次来是油菜花,怕是都枯……”
“梅花?!”
“嗯?什么油菜花?”
意欢不可思议的看着周围盛开的梅花,枝头甚至都还带着雪,又看见了那间屋子。
上次来那屋子里走出来个英朗帅气的人儿,今天也不知道在不在。
好在那棵歪果子树还在,意欢扯扯芜叶衣角示意他上树,芜叶憋着笑一脸怀疑,但还是趴在了树杈上。
“我们意欢小姐,不是说这是她老家吗?”
“是啊,怎么?不好看吗?”
“这倒不是,就是想问问我们为何要躲在树上罢了,况且……”
“这,这是因为,因为我走的时间太长了!也不知道是谁就在我这山顶盖了房子!你况且什么况且?”
“我说,况且这干树杈也藏不住我们啊,还不如下去叩叩门……”
意欢使劲瞪了芜叶一眼,看见芜叶一脸无辜只能作罢自己生闷气,一面生闷气一面拽拽他衣角。
芜叶会了意,抱起她来落到木屋门外,眼神示意意欢去敲门。
意欢一脸不情愿,但还是轻轻叩响了门,并没人应声,门轻轻的自己打开了,但却没见像那间纱幔一样落灰,意欢硬着头皮进了屋子,后面芜叶施法点上了烛火。
屋内瞬间明亮了起来,是件干净整洁的屋子,看样子所有东西都是这主人自己伐木打墙做的。连烛台啊,篮子啊这些看着手法虽然粗糙但也做的用心。
“这男子不光俊朗,还甚是贤惠能干啊~”
芜叶一直走在意欢身后,嘴角一直是微微上扬,想笑又不敢笑出声。
“怎么能说一个大男人贤惠呢?这叫顾家。”
“你看嘛,上次我见他的时候他还在摘油菜花,却是没想到所有吃穿都是他一人揽了的。”
“你见过?”
“见过啊,是个帅气硬朗的公子。”
“跟我比呢?”
意欢愣了愣,玩弄着左臂的绷带,好好想了老半天。
“嗯……虽然我只看见了他一个侧脸,但你俩类型不同嘛。”
意欢一边说着一边往门外靠。
“我选小公子!”
“好哇你!”
两人在梅花树林前打闹,意欢个子小哪儿都能藏,芜叶身形高大也总是抓不住她,两个人玩的不亦乐乎,像极了一副会动的戏耍图。
全然忘记了在无厌山苦哈哈干活的子游,正在捆上第五捆纱幔,并且又抽了马儿几鞭子。
随后又心疼的摸了摸,抱着马颈发呆伤心。
“怎么就能抛下我一个人呢?果然不该来,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