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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慰藉

从她第一天住进来,到现在差不多一年的时间,王管家几乎是每天都要跟她强调一句:“林小姐,一旦打雷,无论如何,请您不要打开房门,更不要走出房间半步!如果饿了,床柜里有我准备的自热火锅自热米饭和泡面,房间里有插头和电热水壶,还有我给您准备的各类零食,顾宅有备用电源,可以保证至少五天一百二十个小时都不会断电,只是要委屈您在房间里呆到天晴。”

林安之不是没尝试过溜出去,但管家似乎是有所预料,总会事先把她的门锁上,而她竟然不能从里面开锁!这简直跟囚禁没区别!

但偏偏每次雨一停就会有人来开门,还会提前备好极其丰盛的晚餐!林安之只能把气都撒在晚餐上了,久而久之,她甚至有些期待打雷下雨。

先在房间里吃饱喝足餍足地滚两圈,打打游戏,再美美地睡上一觉,起来又是一顿异常丰盛的晚餐,生活简直不要太滋润。

直到有一次天气预报再三强调,说接下来两天都会是晴天,而王管家的孙子又恰好高烧不退,顾于淮干脆就给他放了天假。后来念及顾宅的几个保姆也大半年没放假了,干脆大发慈悲也放了她们一天假。

这么一来,顾宅就只剩顾于淮和林安之两个人了。

彼时的顾于淮还是比较“矜持”,除了每天跟林安之一块吃餐晚饭,就是偶尔过来指导一下她的功课,除此之外,两个人几乎没有多大的交集。

谁知道天有不测风云,那天晚上雨水倾泻而下,打在阳台上甚至能溅起豆儿大的雨滴!闪电夹在乌云间,似是要划开半边天。雷声来得猝不及防,甚至震得她耳膜隐隐作痛。

忽然,楼下传来一阵剧烈的破碎声,就像是连通后花园的巨大落地窗突然间就碎了一般。

她下意识地就冲到门口,手握住了门把,身形却生生止住。

她想起了王管家的话,但同时又十分矛盾,因为这是第一次,打雷后竟然会莫名发出巨响。

是小偷吗?那她应不应该出去?

犹豫了片刻,她终究是微微转动了把手。这一次没有人反锁她,就像是命中注定的一般。

好在她尚存一丝理智,没有贸然下楼,只是躲在楼梯的拐角处往下探了探头,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就像她猜测的那样,那扇巨大的落地窗被人用铁锤砸了个大窟窿,作案工具就安然地躺在残渣中,随之混合的还有滩血迹,貌似还被人用手胡乱地抹了几下,看上去甚是恐怖。

原本装在落地窗上用来遮光的米色门帘,也被人粗暴地撕出一个大口子,上面印了几个或轻或重的血手印,看起来可怕及了。

思虑再三,她还是下了楼,这才发现血迹旁边还有一串血脚印,只是刚好被门帘挡住了,这才没看到。

脚印一直通往地下室的方向,但印象里王管家一直说那是存放杂物的地方,也没人打扫,全是灰尘,但说白了就是不让林安之进去吧。再加上那里平时还要上几把锁,久而久之,她也就懒得探究了。

而此时那门似乎是刚被人打开过,还没来得及关紧,像是轻轻一推就能彻底打开的样子。

“顾于淮!”她从地上捡起铁锤,算是有了些安全感,然后扯着嗓子大声向着楼上喊道。

奇怪的是,并没有人回应她,但就在下雨前,顾于淮还给她准备了晚餐,然后告诉她,他今天晚上会一直在房间里,如果有不会的题目,随时可以来询问。

顾于淮一向说话算话。

有一个不好的猜想在她心中生根发芽——顾于淮,他该不会,遇害了吧……

于是她壮着胆子,心理上不断地安慰自己,嘴里一边还碎碎念着:“怎么说他也算收留了我一年吧,给我好吃好喝地招待着,现在他死了,我要是没出门还可以装不知道是吧,但是我他喵的出来了啊!我当时怎么就欠了呢……这知都知道了,就不能不管了吧……这不合江湖道义啊林安之……你怕怕怕,怕个锤子啊你!凶手再怎么可怕,他不就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吗,要是运气好,他还缺个眼睛留个疤的,那四舍五入一下,他是个残疾人啊!你再打不过他,那传出去你还要不要面子的……不是,腿大哥你给点力,别打颤啊你……”然后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在那虚晃的门上轻轻推了一下,竟然就开了!

“靠……”林安之暗骂一声。

心道:当初这么多回该开的时候你不开,现在他喵的怎么就开了呢……

她深吸了口气,从怀里掏出手机,给顾于淮的手机打了个电话。

下一秒,铃声忽然就在地下室幽幽地飘了出来。

很快,底下又传来一阵手机碎裂的声音,铃声也同时戛然而止。

顾宅的防盗系统可谓是密不透风,磁感应系统呈细密的网状结构笼罩在宅子周围,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哪怕是地底都不放过。

想进顾宅只有两种方法:一,瞳孔资料被录入顾府专属系统的资料库,通过门外的瞳孔扫描仪进入;二,站在门口通过实时投影,让宅内的人员审核确认,按下“同意进入”的按钮,大门才会打开,但只会打开一次,下次进入仍需进行相同操作。

当然,想硬闯也不是不行,当系统检测到有外来人员非法进入,会自动报警,而警察局恰好又离顾宅很近,最多五分钟就能赶到。

如此变态的机制,曾让林安之大呼是资本主义的尾巴。

也就是说盗贼一说基本可被排除,她刚刚念叨的一大堆,只是因为无聊,所以自己脑补了很多。

那么,大概只有一种情况了。

“顾于淮你在里面吗?”

只可惜,回答她的依旧只有沉默。

“如果你不说话,我就进来了。”

说罢,她也没指望顾于淮能回答她什么,干脆径直走了进去。

这里的空气不算闷热,反而有些干冷。

加上也没找到什么灯的开关,她只能开了手机的照明功能,顺着墙壁一路往下走。

当照明的光第一次照到地面,她整个人愣了一下,那消失在入口的血脚印,终于再次显现。这次脚印的主人昭然若揭。

绕了有五六分钟的样子,她终于见到了顾于淮本尊。

只见他一人蜷曲在地下室的一角,眼神破碎,恐慌、愤怒、痛苦、绝望、崩溃种种情绪在其眼眸中不停地转换,看样子似乎是失去了神智。

“顾于淮?”她唤他。

只见那缩在角落处的一米八大高个儿的男孩,却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兔子,猛的颤栗了一会儿,然后眼神逐渐清明。

大概是那阵颤栗,牵动了脚底被玻璃碎片划出的无数染血伤口,疼痛让他再次陷入恐惧。眼中片刻的清明瞬间塌陷,他忽然就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却是空洞无神的模样,嘶吼道:“滚!”

林安之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了一跳,心中竟生出极度的不忍。

她想不明白,一个人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如此的恐慌绝望,又是花了多大的勇气来掩盖内心的缺陷。

想到这,她的脚步已经无法再往后移动半分。

再然后,思绪下意识地飘飞到小时候,父母因为工作原因太过忙碌,就把她寄宿在外婆家,一起被寄养的还有自己的表妹。

那时候年纪小,又看了太多关于鬼怪的动画片,以及很多大灰狼吃小孩的图画书。表妹又胆子小,到了晚上就开始哭闹,而自己看着她哭,也爱跟着哭,最后两个人就越哭越大声,非得吵得人睡不了觉。

每每这个时候,外婆就会唱着歌谣来哄两个人入睡。

表妹每次都睡得很快,偏偏自己停了哭声,还得拉着外婆问:“婆婆,你为什么只唱这一首歌。”

这时外婆就会摸着她的脑袋笑笑,宠溺道:“因为婆婆害怕的时候,婆婆的妈妈每次都会哼这首歌给婆婆听……”

“你听——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思绪渐渐地回笼,嘴却抢先意识一步,歌声如涓涓细流,缓缓泄出。

或许是心中思念的寄托,触动了聆听者内心深处的柔软,顾于淮的眼前竟然蒙上了一层薄雾。

记不得是多久前,婆婆替表妹去买蛋糕,半路遇上了车祸……

其实她一直不愿意接受这一事实,只是一味的告诉自己:婆婆还在,你只是没时间去看她,才会见不到她。

久而久之,思念之情也是愈发的醇厚。

正是这样的感情渲染,竟给了压抑许久的顾于淮一个宣泄口。

……

记忆在这里断片,但无论是当时的林安之,亦或是现在的林安之将来的林安之,都永远忘不了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曾经多么脆弱地抱着她埋头痛哭。

甚至在之前的长久岁月里,她根本无法想象他将抱着怎样的心态一次又一次地舔舐伤口。

像是觉出她的异样,顾于淮反倒安慰起她来,也只是伸手在她手背上拍了拍,轻声道:“我在。”

“……”

林安之闻言默了默,嘴角一抽,低声吐槽道:“这他妈到底是谁会陪着谁啊……”也不知道是哪个顾姓男子,一打雷就跑到她房间里,还非得她陪着才能睡着,这有事没事还在梦里喊几句妈妈,吓得她好几次做梦梦见自己生了个比自己还老的娃,那感觉简直不要太爽歪歪!

顾于淮没听清,只是微微一笑,带了些捉摸不透的意味,语调似有不满:“吃完睡觉。”

林安之闷声回了句“哦”。

可没过多久,她又想起自己这话题好像被某只顾姓狐狸给带歪了?

想到这,便有些怨念地抬头,质问道:“房间里的奖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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