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们都应该放手吧?我们的梦想,伤害的对象恰好都是自己的亲人。”阿斯蒙蒂斯居然发出这样一声感慨,这让杨佳彤多少有些意外:“思来想去,我大概只是不愿意在母亲和路西法的余荫之下活着,我希望将来别人都说,那是实力强大的阿斯蒙蒂斯大人!而不是,瞧,那是莉莉丝大人的儿子,继承了母亲的席位!只是这点自尊心在作祟吧?其实只要我有耐心等,迟早有一天,七君主的席位会是我的,年轻一辈之中我绝对算得上是强者了,怎么说,继承这个席位都合理合法。只不过面对那些老一辈的怪物,我突然觉得我大概没机会超越他们了。”
“你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跟贝利尔那一战?”杨佳彤沉吟了一会儿道:“其实,我也想姐姐能复活,我找到的密保复苏之泪除了能让我完成转体,也确实可以起到这个作用,可是,你知道吗?我不甘!”
阿斯蒙蒂斯看了一眼杨佳彤,突然明白了,眼前这个女子,心灵比自己还要扭曲。杨佳彤道:“我只要看到那个姐姐,就会不由自主觉得她比我貌美,其实天下比我貌美的女子何其之多,不知为何,我只有见到她的时候,会产生这种攀比心!我最见不得的就是无论身处怎样的处境之中,她似乎都能笑的很开心,似乎总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我曾经奢想过幸福,可是,我总不满足,最后我明白了,得不到的永远是最美好的,她只是懂得知足,所以好运不断向着她靠拢。而我是那样的所求无度,大概好运都被吓跑了吧?”
阿斯蒙蒂斯隐约能明白这个女子的心是何时开始出现裂缝,但他无奈的发现,即使自己是强大的魔王,也无法填补这个裂缝,因为此时此刻,它已经扩张为沟壑,难以逾越。
“好吧,我们都现实一点,尽量找到两全的办法吧,至少我不想最后有什么遗憾留下。”阿斯蒙蒂斯叹息一声道:“我还是要组建自己的魔王军,至于其他的,我会换一种方式,一种既不再伤害母亲,又能让我昂首挺胸接受那个席位的方式去解决。虽然现在我还没有想到,但是我觉得,有一天我足够强大了,这些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杨佳彤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出口,只是烦躁地摆了摆手,一阵劲风吹熄了篝火。天亮了,两人也没有什么睡意,决定趁此机会再赶赶路,至少在路上,确定下一步的目标。
西门小官人他们倒是睡得格外踏实,鼾声连连,昨晚的酒席持续到下半夜,郭天豪祭出了法宝千日醉,这让众人欲罢不能。于是,一个个都像圈里的猪仔,睡得格外香甜。
只有两个人是坐着的,贝利尔和玛蒙。他们都不是特别擅于释放情绪的人,所以贪杯这种事很难发生在他们身上。尤其是贝利尔,似乎有什么心事,纵使美酒当前,依然没有狂饮的欲望。
“就连你也离开了,现在那边谁看着呢?”玛蒙似乎在回忆一些往事,也似乎缅怀地狱里的那些朋友。
“莉莉丝的身体好了很多,现在萨迈尔是摄政王,在帮莉莉丝打点一切,偶然会有一些麻烦,不过依伊维现在愿意出面照顾虚弱的莉莉丝了。”贝利尔说的有些淡然,似乎并不担心那边的事情。
“撒旦老先生怎么样了?”玛蒙又问了一句。
贝利尔点了点头道:“你倒是有心,老师现在睡觉的时间少了,但是依然不愿意管什么事情,自从放手把一切交给年轻人以后,他的状况越来越好,似乎一下子有了退休老汉一样的心态,你说可乐不。想当年,恐怖的老撒旦叶那是多么牛气的存在,跟校长当面就敢顶嘴。那时候他为人严谨,一切职责内的事情都恨不得亲力亲为,现在看着那个悠哉的老人,你很难把他跟天国时期的那个不失威严的训导主任联系到一起。”
玛蒙叹息道:“真羡慕你们有这样的过去,我从小就生活在地狱之中,天国是什么样子的,从来都没见过。即使出来周游,外界的阳光我也适应不了,眼睛总想流泪,所以才选择去拜访德库拉。他倒是给我推荐了一个好地方,这里足够我折腾好一阵儿了。”
然而玛蒙突然眼神一沉道:“你对我说实话,为何突然出来寻找路西法,如果是你,要么当初你就出来找了,要么你这辈子都不会找,到底是什么原因。”
贝利尔的身体颤抖了一下,表情中出现了一丝悲哀:“我想跟他打一次,不论生死的那种。”
玛蒙愣住了,良久才喃喃道:“这究竟是为什么啊,造孽啊……任性果然是强者的特权,尤其是你,从来就没有人能琢磨明白你在想什么。然后呢?这真的是你的本意?”
“一半一半。”贝利尔这个回答让玛蒙又是一愣。
“这也是我跟米迦勒的约定,无论输赢,只要我这个愿望了了,我就可以回到天国。”贝利尔说的漫不经心,可是谁能形容玛蒙此刻心中的震撼!
“你!你居然会变节?”玛蒙手中端了半天都没喝的酒杯掉落在地上,酒水顺着地板蔓延开来。
“别说的这么难听,当初我的选择就挺随性的,其实原则性的东西并不多,你也知道,我这人没那么多讲究。”贝利尔懒散地说道:“我在天国也不妨碍跟你们是朋友,只不过如果工作上有冲突,还请多包涵就是了。当初我选择了路西法,是因为这边我看着顺眼的人更多,跟他们在一起应该会很好玩。可是,结果呢?地狱现在成什么了?没有人管啊!一个个都说走就走,我真的很无聊啊。所以,我想做一些有意思的事情,就在某一天去天国找那位假校长,可是我并没有见到假校长,却见到了已经是训导主任的米迦勒,事情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玛蒙突然笑了,的确,这就是贝利尔的性子,这事跟变节之类的事情扯不上关系,就像当初他离开天界,也只是一次随心所欲说走就走的旅程罢了,贝利尔这样的强者,无论何时,都有资格开启这样的旅程。
玛蒙重新拿了一个杯子,倒上了酒,回过头时,贝利尔已经不见了踪影,徒留一张座椅,空荡荡摆在那里。窗户开了一扇,丝丝微风徐徐拂来,玛蒙对着窗外举杯示意,然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喃喃自语地说道:“既然还是朋友,意思意思就行了,千万别不死不休啊!”
“好的,我知道了,我俩在伯仲之间,真打起来不好说,我只能说尽量。”贝利尔说着,从一侧的帘幕后面擦着手就出来了。玛蒙再次瞠目结舌:“你没走啊?”贝利尔一愣:“一宿没睡了我哪儿去?你没给我准备个睡觉的地方吗?”
“那窗户是怎么回事?”
“我这不看闷了一宿了给这屋里透透气儿,就打开了吗?”
“你去哪儿了刚才?”
“我去上了个厕所,干啥?解手还得给大王你通报一声儿啊?”
“……”玛蒙气的想骂街,刚才多有情调的气氛,一下子全毁完了!
遥远的西方,黑暗的天空终日不见阳光,只得惊雷阵阵,一道道的闪电从不停歇,让这里看起来反而显得明亮而惨白。一架长着犄角的马骨燃烧着熊熊火焰,拉着一架金碧辉煌的单人敞篷马车飞驰而过,火焰的形状却不怎么像火,形态像岩浆更多一些。
马车上坐着一个眉头紧皱的人,正是现在地狱的摄政王萨迈尔。萨迈尔每周都要专门抽出时间,在愤怒峡谷来回奔驰,巡视这里的情况,调停那些年轻魔鬼由于无处宣**力而爆发的斗殴事件,这件事墨菲斯托生前一直在做,因为他了解自己手下的小弟们是什么样的脾气,一旦无事可做,自己人闲的时间久了,保准得干起来。萨迈尔在承认自己是摄政王之前,始终将愤怒君主的身份排在最前面,算是对墨菲斯托的一种祭奠。这么多年,这些小鬼看在眼里,心中对萨迈尔也生出了一丝敬仰。
今天并没有什么争执,因为很多有能力的好战份子分头出去追查一件神秘的事件。
地狱战马,这在地狱来说也是稀有之物,是愤怒峡谷的特产,但是极难被驯服。即使是萨迈尔的战马,也是因为墨菲斯托将驯服战马的灵魂契约临终前转嫁给了萨迈尔,拥有地狱战马的人,放眼整个地狱,也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并不是你够强悍,战马就会承认你,你必须将战马当成自己的家人,战友,心灵相通之后,战马才会归你所有。虽然峡谷里有很多野马,但是大多人只能看着它们流口水,并没有染指的想法。
然而,最近不断有白骨幽灵车的传闻出现,那东西会不会是地域战马的变种?或者是什么别的类似的东西?萨迈尔对这件事很有兴趣,派所有有能力的小弟出去打探消息。最后,目标确定在人间和地狱交汇处的特异空间边缘的地区。今天是那些小弟约定好归来的日子,萨迈尔来迎接他们,看看有没有新的进展。
果然,一群小弟从萨马亚回来了,这次去人间之前,萨迈尔再三叮嘱,他们倒也乖巧,并没有惹出什么祸事,只不过带回来的消息令萨迈尔震惊,他立刻吩咐小弟们:“找出你们中最弱的但擅于乔庄的手下化成人型,要那些能穿过东西大陆结界的,东方怎么说?哦!凌天境之下的恶魔,去寻找阿斯蒙蒂斯,这回,地狱需要他的帮助,如果他不回来,不要说七君主的席位有没有他的,让他等着现在的地狱议会灭亡吧!去的人越多越好,翻遍东方大陆也要给我把他找回来!”
说罢,转身欲走,很多小弟不懈地问道:“您去哪儿?”
“从现在起,我会寸步不离莉莉丝的身边!”马车早已远去,只留下这句怒吼在峡谷中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