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庙,西门和姬泉进到皇上夜宿的大殿,关上了门。
西门拿着灯笼仔细地查看地板。
“你怀疑皇上是从地下被劫走的?”姬泉看着西门。
西门没有说话,依旧仔细查看着。姬泉也拿起一根戒尺在地上来回地敲动着。
“奇怪,没有一块地板有动过的痕迹。”西门坐在床边,寻思着。
“是的,你的推断看来不准确。”
西门摇摇头,“不是我的推断,是有人告诉我的。”
“谁?”
西门没有回答,他突然站了起来,跳上神龛,绕到神像的后面,掀起盖在神像身上的红布。
果然,一个大洞出现在眼前。
“你来看!”
姬泉也跃了上去,看见大洞,她第一个反应就是进去看看。
“不用进去了,我知道另一端通向哪里,走,去见太后。”
“看来是有人事先挖好了地道,深夜偷偷进来,神不知、鬼不觉地绑走了皇上,这个计划也绝不是临时制订的。”太后听到他们的禀告之后说,“那么,你是怎么想到这一点的?”
西门笑着说:“不是我想到的,是有人提示了我。”
“你说是金牡丹?”姬泉看着西门。
“还有两个小贼。”西门把在酒馆听到的事情向太后说了一遍。
“这中间有什么联系?”太后看着西门。
“太后恐怕不知道,孟津这个地方自古就出盗墓的高手,古人云,生在苏杭,藏在北邙,自古以来,不知道多少王公贵族藏在了这邙山之上,洛阳铲因此而闻名。那个小贼说他的哥哥和十几个人,两个月前被秘密召往洛阳,然后突然失踪,想必就是为了这档子事儿,现在,我想这帮人恐怕都被杀人灭口了。”
“那你怎么知道另一个通道在米行?”姬泉有点儿佩服眼前这个男人了。
“米行正好离此不远,又有一个大粮仓,正好是下手的地方,他们为了掩人耳目,挖出的土都装在米袋子里,要不是这个小贼偷了一袋,我们就不可能知道这个秘密了。白方说过,他们最近每天只有两个时辰在做买卖,其他的时间,必定是挖洞了。”
“你说得不错,可是,你是怎么联想到皇上失踪的事情的?”太后问。
“也算是受人指点,在忘忧楼,金牡丹的上联,‘王者一身土气’,明明就是暗示我,皇上是被人用土遁带走的,想必,这位姑娘也是一个知情人。”
“好聪明的丫头。”太后反复地体味着上联,“不过你的下联也不错啊。”
“我们明天再去探访这位姑娘。”姬泉说。
“恐怕不行,”西门忧心忡忡地说,“我怕她的结果也会像米行一样了。”
“你担心了。”姬泉冷冷地说。
“西门说得对,事不宜迟,”太后笑着说,“姬泉,你带几个手下,多带些钱,马上去把这位姑娘赎出来,老鸨子要是不从,你就用锦衣卫的令牌,强行把人带走,这个线索决不能断。”
“那以后呢?总不能带到这个地方吧?”姬泉冷笑着看着西门。
西门不语。
“不用,你把她带到白府,让白方把她软禁,明天我们去白府赏花,听说,白府的花园是洛阳最大的。”太后笑了笑。
“好主意,我那白贤弟一定乐坏了。”西门抬头与姬泉的目光相遇,她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对了,要是白方认出我来怎么办?毕竟这么多年了。”西门觉得这件事不太妥当。
“这倒是,也不能让金牡丹认出你来。”太后笑了,“我老糊涂了,还是你们年轻人去吧,我在庙里等待你们的消息。”
“还有一点,也是我推测的,说不定先帝也是用这个方法被带走的,您说过,先帝失踪的时候也是在宫中的道观。”
“嗯,不过可能性不大,”太后摇头,“这么大的动静在宫里是不可能的,要是从宫外挖一个隧道进来,根本不可能。”
次日清晨,西门和姬泉继续微服私访,同样先到了西门家,去掉伪装,连同上次的都装在了怀里。
“昨天还顺利吗?你去接金姑娘的时候?”西门问姬泉。
“你放心,我已经把你的金姑娘安全送到白府了,还特意地说这是西门大人看上的,暂且寄宿在白府,叫他们好生地伺候。”
“你怎么这么说。”西门哭笑不得。
“你那个朋友还真不错,说以前就想给你买个大宅子,你都谢绝了,现在有家室了,怎么也要有个西门府,府邸你朋友已经给你买下了,‘西门府’这三个字的匾正在做呢。”
西门苦笑。
两人收拾停当,正要出去,忽听门外有人敲门。姬泉没有说话,转身到里屋去了。
西门打开房门,只见门外站着十几个精壮的大汉,他们中间是一顶极为华丽的大轿。为首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神采奕奕,服饰非常讲究。
“请西门先生不要见怪,他们都是我的随从。”中年人笑容可掬地拱手。
“真不巧,在下正要去拜访一位朋友。”西门客气地说。
“是去见白大人吗?呵呵,来得及。”
西门一愣,笑了,请来人进屋。
“你们四个跟我进来,其他的人都守在门口,不要打搅了西门先生的清修。”中年人对着身后一干人等说道。
一进屋中年人就在厅中大大咧咧地坐下了,跟着进来的四个人则恭敬地站在他身后,眼睛紧盯着西门。
“像,真是像,真是难得啊。”中年人坐在椅子上,满意地打量西门。
“不知先生登门有何贵干?”西门不习惯别人这样看着自己。
“哎?姬泉姑娘呢?羞于见人吗?来啊,请姑娘出来。”中年人话毕,身后的两个立即向里屋走去。
“不用请了,锦衣卫指挥使崔呈秀大人,别来无恙啊。”姬泉已经走了出来,冷冷地看着这位中年人。
西门听了,暗自吃惊,他知道姬泉说得这么详细是给他听的,他也听过眼前这位中年人的名字,知道他就是魏忠贤最得力的左膀右臂。
“西门先生,你无须惊讶。”崔呈秀笑着对西门说,“其实没有阳光的地方一样充满了灰尘,只是我们看不到罢了。我们锦衣卫就像是这黑暗中的灰尘,无处不在,也无所不知。”
“这点我深信不疑。”西门点头,他深知锦衣卫的厉害,洪武年间,大臣钱宰受命编纂《孟子节文》,连日劳作,自感非常疲倦,一日散朝回到家后诗兴突发,成诗一首:
四鼓咚咚起着衣,
午门朝见尚嫌迟。
何时得遂田园乐,
睡到人间饭熟时。
这本是一篇信笔之作,诗成之后,钱宰也就宽衣歇息了。没想到第二日上早朝时,朱元璋一见钱宰就笑着说:“昨天爱卿作了一首好诗啊,可是寡人没有嫌你上朝‘迟’呀,是不是用‘忧’字更好一些呢?”
这一番话说得钱宰心惊肉跳,连忙磕头谢罪,心中暗自庆幸,多亏昨日还没有胡言乱语,否则今天此头就难保了。“所以说,西门先生是个聪明的人,很多东西我也不必多说了。眼下有三条路供先生选择,希望先生不要辜负了九千岁的一片苦心啊。”
崔成秀淡淡地笑着。
“请问是哪三条?”
“第一条路,西门先生跟我去京城,千岁爷自有重用,前途明朗,封侯拜相。”
“这倒是一条光明大道。”西门笑了,“我猜,千岁爷一定还要我继续贴上胡子,穿上龙袍吧。”
“聪明。”崔呈秀又笑了,他看着西门继续说,“第二条路,你可以回到周公庙继续追查皇上的下落,我们保证,不但不会干预,还会大力地支持。”
“你这么说是想告诉我,皇上的失踪和你们无关了?”西门反客为主。
“是的,要不是西门先生的细心,我们也不会知道这‘王者一身土’的妙处。”崔呈秀笑着说。
“那我想听听,这第三条路。”
“很简单,杀了在下以及这些随从,从此隐遁山林,做闲云野鹤。”
“唉!”西门叹气。
“不好抉择吗?”崔呈秀淡淡地说。
“其实大人只给了我一条而已,我选第二条,到最后还是要走第一条路,所谓的第三条路,恐怕只是条死路。”
“也不一定,西门先生和姬泉姑娘两人联手,说不定还有胜算。”
崔呈秀看着西门身后的姬泉,淡淡地说。
“算了,我决定了,除了第三条路以外,在下愿听大人的差遣。”西门笑着,回头看了一眼姬泉。
姬泉没有表情,只是冷冷地站着。
“西门先生真是一个识时务的俊杰,不仅聪明,而且爽快,在下十分佩服,来人,备酒。”崔呈秀一声令下,从门外走进两名侍从,摆到桌上一壶酒,三个杯子。
酒杯斟满,崔呈秀举起酒杯,看着西门。
西门也举起了杯子。
“姑娘也来喝一杯吧?”崔呈秀看着姬泉。
“我白天从不喝酒。”姬泉冷冷地说。
“喝吧,姬姑娘,这杯酒不喝,我们就只能选第三条路了。”西门笑着说。
姬泉听西门这样说,下意识地手抚佩剑,与此同时,她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个人影在她面前一晃而过,转而又回到崔呈秀的身后。
此时,姬泉的剑鞘中,已经没有剑了。
“好快的身手,没想到当年的神偷张男也投到了九千岁的麾下。”
西门静静地看着崔呈秀身后手拿宝剑的男子。
那男子表情漠然,恭恭敬敬地垂首站立着。
“九千岁是爱才之人,像这样鸡鸣狗盗之事,先生您见笑了。”虽是这么说,崔呈秀脸上却露出得意的神情。
姬泉看了西门一眼,无奈地端起酒杯,三人同时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