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个时候,女人没有时间去说那些无用的客套话,更何况她再说什么,大哥也不会买账。
面色凝重的看着索朗占堆,小心翼翼的绕着弯子,继续打探着自己最想知道的,也是最重要的,“这里距离山脚有多远?扎西走下去,会不会很辛苦?”
索朗占堆眼里闪过一缕淡淡的幽光,勾唇浅笑着摇首,“你倒是真的挺关心他,连他会不会太累都想到了。我们现在是在半山腰,这里距离山脚已经不足两三里,只要朝着正北方一路直走下去,很快就能看到人家。国王陛下身体底子好,只要武功恢复了,就不会太累。拉姆姑娘,还有问题吗?”
拉姆深深地凝视着高大魁梧的男人,忽而笑得那般动人,“没有了,谢谢你,索朗将军。拉姆欠你的,一定会还,但愿到时候,能得到你的宽恕。”
“不可能!”索朗占堆阴着一张脸,咬牙切齿道,“你这左右摇摆的女人,我当初瞎了眼睛才会可怜你!就算有一天……你再被人怎样折磨虐待,都是你的报应!就算你被人打死……我都不会再救你……”
人,在盛怒中总是会口不择言的,连索朗自己都不知道,他怎么会迷迷糊糊说出这样狠绝的诅咒。
话一出口,男人就后悔了,缓缓转过身,带着一丝歉意看着拉姆早已淌满泪痕的小脸儿。
心很痛,却还是默然相视,静静无语。
拉姆怔怔的望着索朗那双乌黑的眸子,嘴唇儿颤抖着,小脸儿惨白的笑道,“是,将军的话,拉姆……牢牢记下了……”
说着,女人缓缓屈膝,竟毫无征兆的跪在男人跟前。
索朗占堆惊诧的瞪大了墨眸,不悦道,“你这是做什么?你是陛下的女人,是未来的王妃,怎么可以跪我?!”
“大哥……”
“别叫我大哥!”索朗大喊着,“我说过我不是你大哥!”
拉姆却扬起悲伤欲绝的小脸儿,泪如泉涌,“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我只想……只想再叫你一声大哥……求你……再成全我一次吧……”
额头贴地,行了古格最大的礼节。
索朗占堆眸中含泪的望着拉姆,心酸的低吼道,“快起来,你……你就算拜我,我也不会……不会谅解……”
纵然拼命想让自己狠下心来,也依然挡不住语末那一缕动容。
再次抬起头,拉姆已收回了眼中的泪意,双手举过头顶,将一块叠得方方正正的布料送到了索朗占堆跟前。
“这是什么?”
“索朗将军……如果你对我还有……还有哪怕一丁点信任,请求你收下这个。”
“哼……我不需要你送我什么。”男人别过头,冷冷的拒绝。
拉姆却满脸的焦急,高高举着那块布,坚持道,“这不是什么礼物,这是很重要的东西。”
“很重要?”
“是,非常重要。”
索朗占堆看着这娇柔的小女人,尽管还是满脸的不解,却也似乎不忍心拒绝她,唇角绽开一个没所谓的弧度,伸手接过了那小小的东西。
刚要展开看,手腕却被拉姆纤柔的小手紧紧按住了。
“将军,现在不要看。两个时辰之后,再打开。”
“为什么?”蹙眉询问着,男人有些不耐烦了。
拉姆却是满眼的诚恳,“将军,求求你,答应我。”
“好。”
冷哼了一声,不屑的瞥了女人一眼,索朗没再说话,任凭拉姆还在地上跪着,绝情的转过身,远远的朝前面走开。
其实,索朗占堆根本也没打算看这东西,他觉得,这也无非就是拉姆写给他的道歉信之类。既然她拖拖拉拉的卖关子,他自然也没兴趣计较。
拉姆却像是很高兴,很释然的样子,含泪望着她的索朗大哥走远的背影,脸上挂满美丽的笑。
……
夜幕浓浓的笼罩,荒凉的山洞口,索朗占堆久久的徘徊着。
这漫长的一夜,他该怎样度过呢?真的就在洞外露宿吗?可是不这样,他哪里还有其他的办法?洞室中,是那样相爱的两个人,怕是根本就没有自己的位置吧?自己又何苦不知好歹的碍着人家的眼?
紧紧缩了缩身体,抵御着山中夜晚的寒冷。尽管此时已经立春了,可与那滴水成冰的寒冬相比,还真没什么两样。
不知怎的,脑海中总是会浮出拉姆的模样,心,撕扯的痛。
恨她吗?
不,他对她,从来都没有过恨的概念啊。
生气的时候,再恶毒的话都能说得出口,可一旦冷静下来,男人还是忍不住去想她。其实,他的所有怒气都是因为难过罢了,难过自己苦苦追寻的,竟是一场梦。
他吼她、骂她,甚至是……伤害她……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只是无法迈过心里的坎儿……
可是即便如此,当拉姆被他一巴掌掀倒在地上的时候,他的心在颤抖,当他扬长而去,听到身后传来拉姆的哭声,他也掉下了眼泪,当他最疼爱的拉姆,痛哭着跪在他面前,乞求着唤他大哥时,他几乎就要飞奔过去,紧紧地抱住她……
“拉姆……”
心底一声揪痛的呼唤,伴着耳边相同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
疑惑的侧耳倾听,却听到幽深的山洞中,传来扎巴德朦朦胧胧的呓语。
“拉姆……拉姆……”
男人唤的是那样迫切,那样让人心疼。可是,却独独听不到拉姆的回应。
这明显不正常啊,拉姆是那么爱这个男人,她绝不会不搭理他的。
难道,拉姆……
心里突然涌出一股莫名的担忧。
迟疑了一下,索朗占堆还是躬身钻进了山洞。
洞室中,酥油灯的火苗已经快要燃尽了,扎巴德沉沉的睡着,身上的披风盖得那样严实。
眼睛扫过扎巴德的身体,男人的手腕上,蓦然晃过一道金黄耀眼的光芒……定睛细看,竟是一条金项链,鸡心的坠子轻轻晃动着,煞是晃乱了索朗的心。他记得,在拉姆的脖子上,曾经看到过一条同样的项链……
拉姆,拉姆……
不安的默念着这个名字,可山洞中,哪里还有拉姆半个影子?
此时,已经是深夜了,拉姆能去哪儿?
猛然间,索朗想起了不久之前在小河边,拉姆的举动似乎十分反常。
她从来没有对自己行过礼的。就是在几个月前,她跟自己还不熟悉的时候,她都没有跪过自己,可今天那小女人居然……
一股不祥的预感陡然冲击着大脑。摸摸自己胸前的衣襟,才想起拉姆给他的那块像信一样的东西。
将那叠得方方正正的小东西掏出来,轻轻展开。
鲜红的字迹蓦然刺得眼睛生疼。
那竟是……竟是一封沾血写下的书信。
……
那一瞬间,心脏仿佛被人生生撕碎,仿佛浑身的血液都被蒸发掉了一般。
那一刹那,只感到头重脚轻的眩晕……
男人突然疯了一般冲出山洞,外面漆黑的夜,让他恐惧到无法呼吸。
跌跌撞撞的一路向北。
这条下山的路,还是他亲口告诉拉姆的。
一路追赶,一路找寻……迎着夜晚凛冽的寒风,泪水奔涌……
“拉姆!拉姆……拉姆……”
冲着远方撕心裂肺的咆哮着,直到浑身没了力气,喉咙里仿佛被火烧着了一般,男人方才绝望的跪倒在满是荆棘的山坡上。
耳边,山风呼啸,呜呜的声音中却再也听不到拉姆那熟悉的声音。
###第四卷:只身涉险,红颜为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