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姆显然被吓坏了,小脸儿煞白的用余光扫着那把白花花的大刀,冰凉的利刃已经贴上了娇嫩的皮肤,“你……你……你要做什么?我……我们认识吗?”
“哼,我们用不着认识……”男人冷笑着说道,“你只要是白吉拉姆就足够了,别怪我。”
说着,男人手腕轻动,将那把大刀转换了一个更加顺手的角度,继而直直的朝拉姆砍去。
“啊……”
“加措!”
惊恐绝望的尖叫伴着苍老的呼喊同时响起。
定睛看去,那满头白发的老人竟双手抓着男人持刀的手臂,径直跪在了他面前。
“阿妈!您……您这是做什么?!”男人见他的母亲居然给他跪下了,顿时脸色变得极其局促不安,蹲下身子,双手紧紧握住老人的肩膀,“阿妈,您快起来,您怎么能给儿子下跪呢?!”
老人望着男人黝黑的脸,眼泪哗哗流了出来,“加措啊,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你这是在做什么?当着佛主的面,你怎么可以挥刀杀生害命啊?!”
“阿妈,你不知道,这个女人是个人尽可夫的妖女!她该死!”
加措的一番话,着实让那老人和拉姆同时惊怔当场。
满头雾水的看着凶神恶煞的男人,拉姆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大脑里嗡嗡作响,思维也是一片混沌。
还是老人最先打破了沉寂,却是扬起生满老茧的手“啪”的一声甩了她儿子一个耳光。
苍老的嗓音带着未尽的愤怒开口,“你这小畜生!这是你随便瞎说的话吗?!人家好好一个孩子,你是听了哪个混蛋乱嚼舌根?这样侮辱人家,你还知不知道羞耻?!”
“阿妈!”加措捂着被打痛的半边脸,双目赤红的大吼,“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妹妹就是被这个女人害死的?!”
一句话,拉姆已是彻底呆若木鸡,满眼不解的望着加措,“你,你说什么?我……我害死了谁?”
“贱女人!你少跟我废话!”男人怒吼着一抬手,那明晃晃的刀刃便在拉姆娇嫩的脸颊上留下一道鲜红的印迹。
拉姆痛得倒抽了一口冷气,浑身绷紧站在那里,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再看那老人此时也像是傻了一般,“我的儿子,你在说什么呀?阿妈……阿妈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加措愤愤地喘着粗气,将手中的大刀从拉姆脖子上拿下,转而将刀尖紧紧抵住女人的胸口,“贱女人!退后!”
拉姆惊慌的听凭男人的吩咐,一路向后退至佛龛的背面。
紧接着,男人突然扔掉了手中的刀,弯腰从灶台旁边捡起一根又粗又长的麻绳,冲上前抓住拉姆的双手,一个用力便将那纤柔的小手拧到身后,紧紧的绑了起来。
“加措,加措你到底要做什么?”老人惶恐不解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男人捆绑了拉姆之后,一挥手重重的将她推倒在地上,转过身看着他的阿妈,眼圈儿红红的泛着莹然的泪光。
“阿妈,你完全不清楚,这个女人是个极其无耻的贱人!她当初在王宫里,先是用这副狐媚的脸蛋儿迷惑了扎巴德王子,而且,还勾引了索朗将军带着她私奔!若不是她这女人搅得将军和殿下两兄弟不合,登基大典那天,殿下就不会惨死!索朗将军,也不会被晋美打下悬崖!”
加措系数着拉姆的“罪状”,话到最后,几乎是咆哮起来。
老人眼里逐渐现出点点雾蒙蒙的泪花儿,嘴唇儿微微颤抖着,双手紧紧捂住了胸口。
“阿妈!阿妈你怎么了?”
见老人的状况不好,加措连忙跑过来扶住了她,大手轻抚着老人的额头,不安的询问着。
老人此时却早已泪流满面,僵僵的颤抖着开口,哽咽道,“佛主啊……佛主啊!我……我怎么……怎么收留了这样一个妖孽啊?!”
“阿妈,让我杀了这贱人!给殿下和将军报仇,给我的妹妹报仇!”
“不!不……”老人慌乱的大喊着,牢牢抓住了加措的手,“儿子,不可以……不可以呀……”
“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杀了她?!”加措双眸氤氲着水汽,面颊因愤怒而微红。
老人却轻缓的摇着头,抽噎着深呼吸道,“无论如何,她也是条性命啊……”
“可她害死了妹妹!”
“她只是害死了殿下和将军,哪里害过你妹妹?”
“阿妈!你糊涂了吗?”
加措黝黑的面庞上溢满悲苦,摇头苦笑。
“如果不是她先后迷惑了殿下和将军,导致他们被奸人所害,现在古格的江山,早就由扎巴德王子登基大统了!殿下为人宽厚,绝不会像仁青那昏君一样到处征选民女给他做侍妾,妹妹……就能跟边巴好好地在一起,也不会……不会在深宫中被那昏君祸害致死了……”
痛苦的泪,从这母子二人的脸上流淌而下,整个窑洞里是死一般的沉寂。
可这静静的空气中,又充斥了多少压抑的感伤?
拉姆趴伏在地面上,薄薄的嘴唇颤抖着微微张开,心下已是完全理解了这个男人的所作所为。
可他们的遭遇,又怎么能完全怪在自己头上?从始至终,拉姆都是被人推着走过来的,她的苦又有谁能明白?她家破人亡的悲惨,又有谁能同情啊?
然而,拉姆却一点儿都不怪加措,这个血性的汉子,一定是极疼爱他的妹妹吧?这才会如此的痛恨自己这个“罪魁祸首”。想一想,拉姆其实很羡慕那个死去的女孩儿,如果自己也有一个哥哥,那该多好?
很想回过头来看一看这可怜的母子,却无奈自己的双手被绳子反绑着,根本力不从心。
耳边,很快再次传来加措愤怒的大吼,“贱女人!你说话啊,为什么不说话?你以为你不说话我就能放过你吗?去死吧你!”
恶狠狠地咒骂,伴着男人手里锋利的钢刀呼啸着刺向拉姆的背。
那道肃杀的冷风渐渐逼近,拉姆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加措!加措!”苍老的声音惊恐的喊着,生满老茧的手再次抓住了加措的手。
加措已到了几近崩溃的边缘,一双黑眸因愤怒而变得血红,“阿妈!你松手!让我……”
“你不能杀她!”老人哀伤的大喊了一句,眼泪就再也止不住的落下,“你不能杀她,让她走吧……”
“为什么?阿妈……这是为什么?”
“你妹妹已经死了,杀了这个女人……也没法儿让她回来了啊……加措,给你的妹妹积福吧,让她能去香巴拉……放了这个女人,她的罪孽,自然有佛主去惩罚,轮不到你动手啊……”
“……”
加措举刀的手,因了老人这一番话蓦然怔在了半空中。只余下颤抖粗重的喘息,零零碎碎弥漫在令人窒息的空气中。
阴风再次由身后传来,绑住双手的绳子却“咔嚓”一声断成两截。
拉姆疑惑的坐直身子,揉着被绑痛的手腕,依旧满眼恐惧的瞪着眼前面色冷厉的男人。
“滚。”
轻轻一个字,饱含了愤怒、不甘,甚至,也有无限的脆弱与悲哀。
拉姆怔了怔,“你……你……”
“滚!滚!快滚出去……滚……”
男人咆哮的怒吼吓得拉姆匆忙从地上爬起来,泪汪汪的回头看着那白发苍苍的老人,哽咽着唤道,“老奶奶……我……”
“走吧走吧,快走!”
老人也无情的下了逐客令,话音落地后,哀哀的转过身子,放声痛哭起来。
面对这样的场景,拉姆自是没有再留下去的勇气,脚步沉沉的朝门口走去。
“等一等。”
还没走几步,加措却再次冷冷的唤住了她。
拉姆身子僵僵的定在那里,“啊……你……有事儿?”
“哼……哈哈……哈哈哈哈……”加措冷哼着,继而一叠声的大笑起来,那悲怆阴狠的笑声让人心里莫名的慌乱。
“白吉拉姆,你别得意的太早!别以为你今天能活着走出这间窑洞就能继续祸害别人,我敢保证……你走不出札布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