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布大夫离开后大概半个时辰,天空才逐渐现出一抹亮色,半晌后,火红的太阳由东边的山顶上徐徐升起。
然而那扇简陋的木门,却是紧紧的关闭了。
整整三天,再也没有人从窑洞中走出过,就连美朵和格丹每天要去市集卖氆氇的工作都暂时搁置了。
没有人知道,在这后山的隐蔽角落还有一户人家。
更没有人知道,窑洞中的三个女孩子都计划了些什么。
转眼间,藏历新年到了。
在藏地,一年当中最为隆重的节日莫过于藏历年。每逢此时,无论是寺僧还是俗人,都不曾例外的聚集在一起,尽情的歌舞庆祝。这样的狂欢往往要连续进行十几天,期间各类祭祀仪式不分黑夜白昼的交替进行,热闹场面无与伦比。
大年三十这天,托林寺的钟声整整响彻了一个上午。
札布让城的上空,始终飘散着浓浓的桑烟,在寒冷的空气中形成一股股洁白的雾霭。那矫捷的雄鹰在碧蓝的天空与猎猎飘扬的风马旗间来来回回穿梭着,衬着着民众如潮的欢歌,煞是撼人心魄。
也正是在这般热闹混乱的情境下,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准备着。
……
时已入夜,山的顶端,那座巍峨的王宫中更是灯火通明。
如今古格的新国王仁青威风凛凛的端坐在大殿的正前方,两只手却不忘左拥右抱着他的侍妾们,在他的身后跪着三四个丫头侍奉着;
右侧上方的座位上,并排坐着晋美和仓央王妃,此时,他俩已经成为了古格王朝的太上王和太上王妃,那一身环佩叮当的珠冠锦袍,用尽了阿里所能找到的一切珠宝,奢华程度无人能及,看起来是那样的刺目。
这是仁青登基为王以来过的第一个新年,酒过三巡,平日里傲慢无比、架子十足的仓央王妃竟是忍不住泪眼朦胧。从让自己的儿子诈死的那一天起,整整二十五年了,如今总算是盼到了一家三口过一个团圆年,怎能不让这女人喜极而泣呢?看到她这副样子,一旁的晋美温和的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而围坐在大殿下方左右两侧的朝臣,无论顺服与否,此时能做的怕是也只有高举酒杯,山呼万岁。
“父王,母后……”仁青看了一眼距离自己不远的两个人,朦胧的醉眼半眯着,一只大手极不安分的在一个侍女的耳后摩挲着,“今日是大年三十,这晚宴未免太过安静了。还是让宫里的侍女跳个舞助助兴怎样?”
仓央王妃宠溺的看着仁青,摇首笑道,“就属王儿花样最多,你是国王,一切都听你的安排就是了。”
仁青满意的笑了笑,朝外面拍了拍手。
乐音响起,宽敞的舞池中,十六位妙龄少女,身着单薄的轻纱舞裙,袒胸露乳的时而合掌、时而摆腰,舞姿曼妙、体态轻盈。那长长的裙摆拖在后面,赤足击地、铃声悦耳。
众人出神的欣赏着,一时间,仿佛皆销了魂魄一般。
国王仁青,此时更是看直了双眼,笑眯眯的瞄着舞台正中央一个领舞的女孩子,那是他平日最宠爱的侍妾雍吉,一个公认的未来王妃人选。
这女孩儿生得眉清目秀,清纯可人。只是让仁青恼火的是,这小东西从来不曾给过他好脸色,好几次差点儿把他惹恼,可这样漂亮的美人儿又实在舍不得除去,因此也只有咬牙忍下了。
不过今天,雍吉的表现却一改往日的冰冷,舞蹈的同时,亦是不失时机的与仁青灿颜浅笑着,眉目传情,这无疑令年轻气盛的男人喜出望外。
一曲终了,仁青拖起华丽的锦袍,“呱唧呱唧”地拍着两只大爪子从国王宝座上哈哈大笑着走了下来。
“哈哈哈哈……我的雍吉,你今天,很不一样……”说着,仁青一伸手臂,将小巧玲珑的雍吉紧抱于怀。
雍吉笑着垂下头,眼睛里溢满厌恶的神色,“国王陛下,别这样。”
“我若偏要这样,你预备怎么办?”
仁青将他那张吃得油乎乎的嘴巴凑到雍吉耳边不停吹气儿挑逗着,雍吉却是向旁边一闪身,躲开了男人的戏弄。
微微欠了欠身子,朝仁青行了个礼,美丽清秀的女人笑容甜甜道,“国王陛下,今天是您登基以来过的第一个新年,雍吉有件礼物要送给您!”
“哦?哈哈哈……好啊!不知我的小宝贝儿要送我什么?”
“雍吉一个人给陛下跳舞虽然能让陛下开心,可是雍吉习得舞蹈技艺有限,一段舞跳得久了,想来您也会觉着生腻……”
“哈哈不会不会……”
“陛下先别急着撇清嘛!”雍吉娇笑着用手捂住了仁青的嘴巴,继续说道,“这些日子,雍吉一直在琢磨着,该怎样才能给陛下一个新年惊喜,恰巧前几天,我的一位远方表姐来札布让看我,她可是舞蹈的行家呢!”
“哦?原来你的表姐也来了?”仁青惊讶的笑问,“那你这位表姐,姿色可有你出众?”
“当然了!我的这位表姐可是国色天香的美人儿!而且,她从小跟随师父习舞,不仅会跳古格和整个儿藏地的各种舞蹈,就连万里之遥的大明汉舞,也跳得很好呢!”
仁青听了这样的话,自是大喜,拍手笑道,“好极了,那还不快让你这位美人儿姐姐给本王表演!”
“是,陛下。”雍吉笑着再次行礼之后,一个挥手,其他十五位舞女亦都很知趣儿的退出了大殿。
女人独自行至宫殿大门口,朝着外面轻轻击掌。
清脆悠扬的音乐再次响起,却是从大殿之外飘入。那声音宛若空谷清泉般澄澈、黄鹂鸣唱般婉转。这般悦耳的音色,不止是仁青,在场的所有人,上到贵族下到奴仆竟都从未听过。人们禁不住感慨,此音只应天上有。
很快,乐音由欢快逐渐转至柔缓。
宫殿门外,缓步舞进八名碧衣女子。
这些女孩儿个个身材婀娜,笑靥如花,广袖翻转飘飞,舞姿轻灵动人。在美妙的音乐衬托下,令人恍若看到了仙子下凡。
舞至高潮,八名少女高举着轻纱广袖的手臂围成一个圆,绕着白玉雕砌的舞池转起了圈圈。
坐在宝座上的仁青,以及他的父母晋美、仓央王妃全部看得眼花缭乱。猜不透这些舞女接下来,还会出什么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