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的牢房中,燃着一盏昏黄的酥油灯,小小的火苗跳跃着,宛若给一块幽深的幕布生生撕开一片亮色。在这片小小的明亮中,那股刺鼻的血腥味儿更显得阴森可怖。
拉姆被紧紧的绑在刑架上,粗重的铁链勒得她喘不过气来,全身上下布满了斑驳的血迹。想那晋美虽然嘴上说有了拉姆做人质不怕扎巴德带兵打来,可心里到底是害怕的,毕竟金印和兵符都被盗走了。
一想到自己聪明一世,却被这么个小丫头算计了,男人就恨得牙根子发痒。整整两个时辰,他无休止的逼问扎巴德的下落,是真真的用尽了古格的酷刑,就连那十根纤柔的手指都被插满了烧红的银针……然此时,这可怜的小女人却始终平静的笑望着晋美,纵然痛得几度死去活来,薄薄的红唇被硬生生咬出深深的伤口,也不肯发出一声呻吟。
自己已经成功了,大哥带着金印兵符逃走了,他会把它们带去给扎西的。用不了多久,这片富饶美丽的江山就会回到扎西手中,自己,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唯一的担忧,便是大哥的伤势了,可冥冥中,拉姆就是有一种直觉,大哥没事儿,他会活着,他和扎西,都会长命百岁!
牢房的铁门“当啷”一声响,仓央王妃抿唇笑着,手中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迈着慵懒高傲的脚步缓缓走了进来。
“白吉拉姆,我们又见面了,真想不到,赤扎西扎巴德把你调教的这么硬气,可真是让人佩服的紧呢……不过身子是你自己的,这酷刑的滋味儿,是不是很舒服?”
拉姆不屑的浅笑,头轻轻别向了一边,“你们这一家三口真是有意思,轮流坚守岗位也着实让我佩服得紧……你若觉得气不过,杀了我就好,何必说这些废话!”
“杀你?你想的美!”仓央王妃挑起凤目狠狠盯着拉姆,手中的匕首贴上了她娇嫩的脸颊,“放心吧小女孩儿,你的男人还没来,让你死了岂不是可惜?你大概还不知道吧?我们古格王宫中,自古就有九九八十一道酷刑,你现在才不过尝试了不足二十道,后面还有六十多道等着你……不过你也别怕,这些刑罚不过就是施以薄惩,要不了命。可是,也足够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冰凉的刀刃在脸上轻轻滑动着,让拉姆不禁寒毛直竖,眼中却依然蕴着一抹鄙夷的神色,愤愤地骂道,“仓央王妃!你是个不折不扣的魔鬼!”
一个连亲生女儿都要杀的人,除了魔鬼,怕是再没有任何词能与她匹配了吧?
此时,那女人脸上的笑容愈发深了,拿着刀子的手缓缓下落,猛的贴上了拉姆的脖颈。刀锋立起的瞬间传来一阵刺痛,惹得拉姆忍不住微微蹙眉。
仓央王妃冷笑着,道,“你说的没错,我是杀人魔鬼,晋美,也是杀人魔鬼……可谁又知道我失去了多少东西?!最初的纯真,最青春的年华,最爱的男人……”
最爱的男人?这突兀的一句话,让拉姆不禁感到莫名其妙。
转过头看着她问道,“你最爱的男人,不是晋美吗?”
“哈哈哈哈哈……”仓央王妃突然仰首大笑,美丽的凤目中浮起浓浓的鄙夷,“小丫头,你还是太嫩了点儿……”
拉姆怔怔的望着仓央王妃微微开合的红唇,听她一点一点的,将那些无人知晓的过往道出:
“你以为我可以和你一样只管儿女情长吗?我是央金措姆的后代,打从生下来,就背负了光复祖宗基业的使命!我没有选择……没有……”
什么?仓央王妃,她居然也是央金措姆的后代?那晋美呢?他又算什么?难道他们两个,竟是同宗?
“很奇怪是不是?”仓央王妃似乎看透了拉姆的心中所想,眸中含泪的斜睨着拉姆,妖艳的老脸上是冷冷的笑,“你一定听说,晋美的曾祖母是央金措姆吧?哼……也就只有我伟大的家族,才能想到这样天衣无缝的计策……你想听吗?”
对于仓央王妃突然卖关子,拉姆有些心中恼火。本来对这女人并不感兴趣,可她说过的这些话,已经着实将拉姆的好奇心全勾起来了。
仓央王妃继续不屑的笑道,“想听就告诉你,反正,你也活不长久了,这些年我这心里话藏了太久无处诉说,跟你说说,让你临死之前长长见识也不错……”
说话间,这邪恶的女人竟突然哭了起来,饶是那张老脸上涕泪滂沱,可也看得出娇好的容貌,想来她年轻的时候,一定也是个绝色的美人儿。
“白吉拉姆,你知道吗,我才是央金措姆的后代,她是我的曾祖母!是我的!而晋美那老东西,他不过是我家庄园里一个总管的儿子……当年我的阿爸阿妈只生了我一个女儿,就遭遇了意外再不能生了,可祖宗的江山需要儿子来光复啊!他们……他们就偷偷把那个管家杀了,把他的儿子当成自家的儿子抚养,而我……反倒从小接受了一项长达十几年的表演任务,做晋美的贴身女奴,和他……相爱……相爱?哈哈……哈哈哈哈……可是,天知道我真正爱的是谁……自从那年我们整个家族进宫赴了云赞拉杰的晚宴,我就爱上了他……云赞,我的云赞!他才是我最爱的男人!可是我有选择吗?就因为我是央金措姆的后代,我没有选择!你以为,我每次给云赞下药的时候就不会心痛吗?我是看着他的眼睛给他用了见血封喉的,他临死时候,那难以置信的眼神……你知不知道让我多痛苦,多崩溃……”
听了这样一番话,拉姆不禁愕然,想不到眼前的这个女人,她竟是一个权势的牺牲品。拉姆永远都不可能明白,那所谓的祖宗基业,到底有多大的威力,可以使得一个女人亲手杀掉自己最爱的男人?
这是一份多么可怕的信仰!
真想知道,她的心,究竟是用什么做的?
闭上眼,轻叹着说道,“你以为,你现在就算成功光复了祖宗的基业了吗?哈哈……你是多么傻呀,仁青是晋美的儿子,是一个家仆的后代,他的祖宗,可并不是央金措姆!他不过就是个狗杂种!”
“啊!!”
话音刚刚落地,仓央王妃便歇斯底里的大吼了一嗓子,扬起手“啪”的一声甩了拉姆重重一耳光。
“贱人!轮不到你来羞辱我的儿子!没错,他是家仆的后代,可即便是家仆的后代,也绝不可以是索莫格宗的后代!这是我祖宗的遗训!”
我的天,这是多么荒谬的遗训!
拉姆不得不承认,央金措姆这一脉家族,真是代代相传的疯子!
事到如今,对于仓央王妃这个女人,拉姆心中多少是含了些同情的,可无论如何,她也不能害死那么多无辜的性命啊。想到那些枉死在深宫里的女孩子,仓央王妃在联合晋美害死她们的时候,有没有对她们产生过一丝一毫的同情?更何况,她还打算杀了塔娜公主,那可是她的亲生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