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扎巴德从黑暗中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星期之后。缓缓支撑开沉重的眼皮,胸口是火烧火燎的剧痛,痛得他呼吸都有些困难,面前,是拉姆那双哭成了红桃子一般的眼。
看见他醒了,拉姆努力瞪着红肿成一条线儿的眸子露出那盈盈的泪光,抓住男人粗糙的大手连连唤着,“扎西,扎西你终于醒了,你终于活过来了……扎西……扎西……”
说着说着,便又抽抽的哭了起来,直哭的男人轻轻蹙起了眉头。
看到他微微的张了张嘴,拉姆连忙问道,“扎西你怎么了?你想说什么?你痛不痛?”
扎巴德略显疲惫的望着拉姆,有些无奈的轻笑,虚弱的抬起手抚上了她的脸颊,“哭成这副鬼样子,你真可恶,快把那个漂亮女人还给我……”
拉姆吸着鼻子咬了咬嘴唇,似笑非笑,似嗔非嗔的将他望着,却依然泪汪汪的不停抽泣,“扎西,你都伤成这样了,还欺负我……”
两人只顾着情浓我浓的当口,美朵和格丹早已飞奔了出去,没过多久,六名御医鱼贯而入。
把脉的把脉,查看伤口的查看伤口,一番忙碌后,为首的帕卓大夫恭恭敬敬的带着其余五名御医跪了下来,满脸的喜笑颜开,“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您如今已经从鬼门关闯了出来,没有大碍了……”
众人皆长舒了口气,扎巴德倒是显得很平静,他自十四岁征战沙场至今,大伤小伤历了无数,早已不那么在意了。
“药呢?帕卓大夫,药呢?快把药拿来让陛下喝啊!”
御医还在唠唠叨叨的叮嘱着注意事项,拉姆却急急的催促起来,那模样俨然已是一个王后在吩咐臣子。
扎巴德极少见到拉姆这般口吻说话,一时竟忘了疼痛,只是眯眼笑望着她。
帕卓大夫自是不敢怠慢的,连忙俯首答应着,正欲转身去取,格丹早已机灵的将温在暖炉里的药汤端了过来。
“主人,让奴婢来伺候陛下喝药吧。”
拉姆看了格丹一眼,勉强挤出一丝笑淡淡答道,“把药给我吧,我来喂他。”
接过药碗,格丹亦眼疾手快的凑上前将扎巴德轻轻扶了起来,用一个枕头垫着让他半躺半坐着。
“拿来,我自己喝吧。”扎巴德疲惫的扯出一个笑容对拉姆说着,便要伸手去接。
拉姆却猛地低喝了声,“把手放下!”那严厉的小模样,着实又把扎巴德惊了一惊,旋即“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这一笑也牵动了胸前的伤口,痛得他只得把手放了下去。
浓黑的药汁很苦,苦得让人舌尖发麻,可看着拉姆一勺一勺认真喂到他唇边的样子,卷翘的长睫毛上面还挂着晶莹的露珠,扎巴德竟在那药里尝出了丝丝甜滋味儿。
待喝过药,那些围在一旁的御医侍女们也都很知趣的行礼散去了。凌云宫中,再次只剩了他们两个。
拉姆深深地望了扎巴德半晌,他已不再像刚受伤时候那般苍白,可也能明显感觉到那张刚毅的俊颜清减了好多,生满青色胡茬的下巴愈发棱角分明。
“扎西,你不痛吗?”
见扎巴德始终很轻松的笑望着自己,拉姆忍不住泪汪汪的询问。
男人依然笑得很轻松,很淡然,缓缓抬手抚了抚额角,道,“本王征战沙场这许多年,什么伤没受过,这么个小口子,你以为还能像你一样娇气?”
若是放在数月之前,拉姆或许真的会相信他的话,可经过了那么久的相处下来,她怎会不明了此刻男人的刻意隐瞒。他一向都是这样的隐忍,从不愿让自己为他担心。
“扎西……”
无限动容的唤了一声,一把将他紧紧抱住。将脸蛋儿埋在他颈窝里,泪水涟涟的抽泣起来。
扎巴德身子一抖,拉姆刚刚这一抱恰好撞在了他胸前的伤口上,痛啊,痛得他几乎想要惨叫出来,可吸了吸气,还是故作镇定的笑了笑,“哭什么?我睡了很久吗?”
拉姆的哭声稍稍稳了稳,却依然紧紧的抱着他,眼泪鼻涕摸了他一身,“扎西……扎西你吓死我了……我亲眼见那把刀刺中了你的左胸,幸亏婉儿不会武功,下手的力气小才侥幸没有深及心脏,可御医说你伤了大血管,止血就花了两个多时辰……扎西,我以为……我以为……”
“你以为我要死了?”扎巴德淡淡的问了句,星眸中亦泛起了点点晶亮,有气无力的强打精神道,“如果我真的死了,你要怎么办?”
拉姆环着他的手猛然颤了一下,十根手指深深攥紧了他身上的衣襟,直攥得手指关节泛白“若你真的死了……我就立刻随了你去,我死也不要和你分开……”
说着,又是嘤嘤的呜咽起来。
扎巴德忍着痛深深吸了口气,眸中愈发雾气腾腾的一伸手将拉姆回抱住,“傻女人,就算我真的死了,你也要好好活着。”
“不,扎西,我生死是和你一起的,永远和你一起的。”拉姆抽泣道。
扎巴德眸光莫测的笑了笑,“那我现在活着,你呢?是否还要寻死觅活的?”
拉姆猛地一震,止住了抽泣,半晌后,幽幽的说道,“扎西,若我这一生缠定了你,你可会嫌我烦?”
扎巴德怔了怔,俊美的脸上笑意更浓,轻轻欠了欠身子,欲往床内侧移。
拉姆紧张的连忙拦住他,“扎西,你要干什么?身上有伤别乱动!”
“现在什么时辰了?”
“刚过子时,怎么了?”
男人柔柔的笑着,轻捧起拉姆的脸蛋儿,“子时都过了,更深露重的,你不睡觉吗?”
他的声音压得低低的,让拉姆蓦然红了耳根,“你身上有伤,我挤着你,会把你弄疼的。”
扎巴德魅惑的笑了笑,轻抵着她的额头道,“你这小身子骨想挤着我,怕还要锤炼个几年。”
说着,他用力往内侧挪了挪身子,顺势便将拉姆拽了上来。
拉姆却僵僵的缩在床沿,死活不肯再往里挪,生怕自己占多了床位,会让男人睡不舒服。扎巴德也倒不说什么,只把拉姆丢在床沿,一个人朝墙角挪去。
“扎西,不用挪了,我睡这一点就足够了。”
扎巴德不搭理她,仍旧自顾自的朝里挪着。
突然,竟毫无征兆的双手捂住胸口,呲牙咧嘴的呻吟起来。
“扎西!你怎么了?!”拉姆惊恐的大叫。
扎巴德气喘吁吁的痛苦道,“痛,痛死了……啊……”
一声惨叫,男人“咕咚”一声歪在了墙角,双目紧闭,四仰八叉的再没了动静。
“扎西!!”
拉姆吓坏了,一骨碌爬起来扑了过去,将他的身子牢牢抱住,拼命摇晃着,“扎西,扎西你怎么了?你快醒醒啊!”
扎巴德翻了个身,又是一次毫无征兆的将拉姆紧紧搂进怀里,俊美的脸上笑得甚是得意忘形,“你今夜可不许离开我的怀抱,否则,我就立刻死过去。”
拉姆愣了愣,望着他脸上坏坏的笑模样,胸口一抽便又哭了起来,“扎西,你能不能不再吓我?我求求你……别再吓我了……”
扎巴德微微蹙了蹙眉,含泪浅笑,“傻女人,逗你的,快睡吧,我陪着你。”
……
这一夜,两个人仿佛生在了一处,紧紧相拥着,睡得无比酣畅。
朦胧中,有浅浅的呼吸在自己受了伤的胸口处流连,柔柔的小嘴儿时不时凑近前,不着痕迹的啄上一口。
黑暗中,扎巴德勾起唇角笑得很踏实,很幸福。冰凉的指尖划过拉姆娇俏的脸蛋儿,爱怜的摩挲着,“拉姆,还痛吗?”
“恩?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我说,我想娶你,明天就想娶你。”
拉姆眼皮微微动了动,朝男人怀里钻了钻,含糊地应着,“好……明天……嫁给你……”
###第六卷:平民王后,幸福成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