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措的表情却似乎很无奈,隐隐的,还藏着一丝恐慌,“若只是个普通的疯子,自然不会惊扰了陛下,只是这老头儿仿佛来头儿不小,他口口声声说……”
“说什么?”扎巴德神色一凛,急切的逼问。
平措正了正色,道,“末将不敢隐瞒,那疯老头口口声声要见两个人,却竟是……竟是已逝数月的国丈和太郡,末将唯恐此事对王后娘娘不利,却又不敢贸然将人处死,只好来烦请国王陛下。”
什么?
听了这样的消息,扎巴德和拉姆皆在心里打了个纠结。尤其是拉姆,更是惴惴不安。
阿爸阿妈遇害半年多了,之前也从未听他们说过认识什么疯老头,更没听说过哪里还有什么亲戚,如今这会是……
将将来到广场,原本围在这里看热闹的人们早已散去了,索朗占堆一个人背着手站在那里,神色看起来很是不安。此时,他正在来来回回的踱步,旁边却并没有找到所谓疯老头的影子。
扎巴德眉目清冷的迎上来问道,“索朗,到底发生了什么?平措说的疯老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人呢?”
索朗占堆抬起头正欲说什么,却恰好同拉姆的水眸撞在一起,拉姆黯然的将头转向一旁,并未像以往那般再唤他一声“大哥”。
因着之前美朵的缘由,在拉姆心中对索朗占堆多少是存了些芥蒂的。尽管她依然深深地敬重他,也明知他的一片痴心被自己辜负了,可一想到美朵那样一个单纯善良的女孩儿却由于他的冷漠而落得那般凄惨的境地,拉姆便觉得自己对他的这份敬重中生生被堵了一个疙瘩,她无法原谅他。
索朗占堆怔怔的看了拉姆两眼,到底还是回过神来重新望着扎巴德,平静的表情背后藏着一缕凄凉开口答道,“回禀陛下,因为事有蹊跷,而且还牵涉到国丈和太郡,末将担心事态扩大,现在已经将人秘密送到大营了。”
“那就快带本王去看看。”
扎巴德说着便径直朝大营的方向走去,拉姆则惴惴不安的跟在身后。
一路上,几个人皆没有说话,许是每个人的心里都藏着一番担忧的缘故,只怕多说几句,亦不过是平添烦恼。
经历了那么多波折,跨越了重重障碍,好不容易熬到和心爱的人结婚了,手心的纹路交缠到一起的那一刻,就再难舍弃彼此。不在乎富贵贫贱、天上人间的差距,只盼着能够共同走过一生一世,但愿,不要再节外生枝才好。
“你们都守在外面,没有本王的命令,谁都不准放进来。”
拉姆思索中,隐隐听到扎巴德这般冷冷的吩咐着,而后,索朗占堆和平措便齐齐躬身行了个礼,一左一右守在了帐篷的外面。
在扎巴德大手掀起帘布的瞬间,帐篷内便传来一阵躁动,紧接着是“砰”的一声巨响,似乎是什么东西落在地上。
顺着声音向内望去,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老者正缩着身子蜷在一张雕花方桌背后,在他身边是被他打碎的茶碗,散落了满地的狼藉。
老人双手抱着头,哆哆嗦嗦的一个劲儿嘟囔,“别,别过来,别杀我……”
扎巴德眸色一冷,大踏步朝他走过去,语气森然的的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来此是何居心?”
“啊……”那老人吓得立刻大叫了一声,苍老的身体缩得更紧,一边继续朝角落里躲藏着,一边扯着嗓子嚷嚷,“次旺……曲珍……是我对不起你们,是我对不起你们啊,你们别杀我……别杀我……”
“别在本王跟前装疯卖傻!”扎巴德继续冷厉的命令着,刚想伸手抓他起来,却被拉姆一把按住了胳膊。
“扎西,你别吓唬他……”
“拉姆……”扎巴德拦住了她的话茬,又抬眼瞟了一下那缩在角落里的疯老头,沉沉的说道,“你现在是我的王后,是古格王朝最尊贵的女主人,可却也是古格旷古至今唯一的百姓为后。你知不知道这背地里有多少人妒忌你?多少人想存心陷害你好置你于死地?现在这个人口口声声提到你的阿爸阿妈,这恐怕是有人故意而为,对你不利啊。”
拉姆愣了一下,眸光中明暗交错,沉默片刻却还是拉住男人的手笑了笑,“无论如何,他不是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吗?我看他这疯癫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眼下也没有旁人在,不如先哄一哄他,把事情弄清楚再说。”
扎巴德此时尽管依然脸色铁青,然而听了拉姆的话到底还是眼神柔和了不少,他轻轻的搂着拉姆的肩膀,并未再开口训斥那老头儿。
拉姆趁机走到老人身边蹲了下来,伸手想要扶他一扶,老人的身体却抖得更厉害。
“不要,不要,别杀我……别杀我……”
“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拉姆特意挤出满脸的笑容,开门见山的问出个最重要的问题,“你认识次旺和曲珍?”
老人唇角抽了抽,颤抖着抬起眼皮看了拉姆两眼,半晌后,微微点了点头。
拉姆再次问,“你和他们是什么关系?”
谁料老人灰暗的眸子一瞪,似是很不高兴一般冲着拉姆扬声大吼,“你是谁?凭什么来问我?”
拉姆无奈的摇首一笑,想了想,还是大着胆子回答,“我是次旺的女儿。”
一旁的扎巴德听了拉姆的话忍不住身子僵了一下,猛地抬起头极不安的盯着拉姆,刚想开口阻拦,那老人却似乎更加诧异,双手一拍哇哇大喊起来。
“次旺有女儿了?啊……老天开眼,佛主显灵了呀……我老汉这么多年的祷告,总算是应验了……”
这一番颠三倒四的话听得拉姆一头雾水,再看面前的疯老头儿,此时他仿佛一点儿都不疯了,原本灰暗干涩的眼仁也亮堂了不少。
拉姆半蹲半跪在地上向前挪了两步,双手扶住老人的肩膀,认真的问道,“老人家,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您能告诉我吗?”
老人的脸色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愈发苍白了几分,怔怔的发了好久的呆,才终是抖了抖嘴唇无比小声的抖出一句无比震撼又耸人听闻的话:
“我偷了次旺的儿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