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糙的大手紧紧握住腰间的剑柄,拔剑出鞘……
只闻得“哧”的一声响,锋利的宝剑赫然穿透了雪儿单薄的身体。
如此迅猛的攻击,是雪儿完全没有料到的,没有任何一个女人生性喜欢刀光血影,就算她的武功再高强亦不会例外。低头看着那银白色的利刃深深没入自己胸口的场景,雪儿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那恐惧,甚至盖过了伤口的剧烈疼痛。
然而扎巴德此刻并没有半点怜香惜玉,他仿佛被气红了眼,冷冷的看着雪儿眼中流淌而出的痛苦模样,反手拔出了剑。紧接着飞起一脚,径直踹在了雪儿本就受了伤的胸口,娇小的身体瞬间飞出去好远,一下子撞在屏风上,又重重摔落在地。整个过程,竟让雪儿连呻吟一声的时间都没有,就昏死过去。
扎巴德未作迟疑的快步上前,抬起穿着牛皮靴的脚狠狠踩在雪儿胸口上,重重一个发力,一口鲜血咧咧喷出,染红了洁白的面纱。
雪儿昏迷中猛的被踩醒,身体痛得一抽一抽的,一双纤手紧紧抓住扎巴德踩在自己胸口上的脚,妄想把他推开,却根本无济于事。她愈是推拒,男人就愈是用力,这架势,分明是不把她踩死难解心头之恨。
身体抽搐着,晶莹的泪珠一串一串滑落而出。
刚刚在身体被他踢飞出去的时候,女人的头部重重撞在屏风上,这一个剧烈的震荡竟勾起了那沉睡多年的记忆……前尘往事纷至沓来,什么红颜祸水?什么古格王后?那统统,都是失去记忆的自己。
还记得当年,飞身跳下悬崖,他曾紧紧抓着她的手,痛哭着求她不要离开,而她却依然决绝的拨开了他的手,与他“永远诀别”……而那拼尽最后的力气喊出的我爱你,不晓得他还能否听到?
瞪着迷离的水眸深深凝着他被怒火烧红的眼,她多想对着他再大喊一声扎西,多想再扑进他怀里,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可张了张嘴,竟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男人那厚重的牛皮靴带着十足的内力,让她此刻只剩哇哇吐血的份儿。
“该死的女人,竟敢妄议王后的死,今天本王定要亲手将你凌迟!”说着,扎巴德举起宝剑就要再次划向她的身体。
索朗占堆却一步冲上来拦住了他,“等一等陛下,现在先不能取她性命,还是要审问出她背后的主谋才行。”
扎巴德再次冷冷一笑,道,“说得对,就算要扒皮抽筋,也得先揭开你的真面目!”
话音落地,一柄长剑赫然挑开了女人脸上已经满是血污的面纱。
刹那间,男人呆若木鸡的怔愣当场,手中原本紧握着的宝剑咣当一声滑落在地,那踩在她胸口上的脚亦触电般收了回来。
一张熟悉的面容清晰地映入眼帘,这张脸,还是十年前的模样。尽管因了刚刚那一番毒打令她的神色痛苦而狰狞,却依旧遮不住原有的气质。
那如水的明眸,高挺的鼻梁,娇俏的薄唇,每一处细节,都与他的拉姆别无二致。
她的唇角此时涌出细细的血丝,胸口那一处剑伤,亦在向外汩汩冒着鲜血。她似乎已痛到了极致,身体不断的抽搐着,嘴唇微微张开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拉……拉姆?”扎巴德怔怔的喃喃道。
颤抖着蹲下身,将女人的身子一把从地上捞起来抱进怀里,那娇小的身体依然是十年前的柔软纤弱,全无了刚刚挥剑与自己打斗之时的犀利。
啪嗒一声响,随着男人将她抱起的这一个动作,腰间蓦地滑出一块血色的玉石,那古朴的色泽,被岁月磨得不甚清晰的纹路,宛若一块千斤巨石,砸开了那已然是一潭死水的心。
这是一块吐蕃时期的血玉,分外明贵,当年被供奉在托林寺的佛像前,自己请喇嘛念经后将玉石从寺中请了出来,送给了拉姆。
当年,她娇柔的偎在自己怀里,手捧着这块玉石笑得格外甜美。她幸福的保证还言犹在耳:“扎西,我会一直戴着它,直到我咽气的那一天。”
“拉姆?拉姆,是你吗?”扎巴德哽声儿询问着,粗糙的大手一改了初时的冷酷无情,轻柔的抚摸着女人的脸颊,替她一点一点拭去唇角溢出的鲜血。
女人此刻软绵绵的偎在他怀里,张了张嘴,却还是发不出声音。只是那美丽的眼角缓缓有泪水渗出,流进嘴里,苦苦的,涩涩的。
再没有一刻,如现在这般清醒,靠在他炙热的胸膛里,拉姆觉得自己的身体,轻得如同那春天的柳絮。
他的眼泪一颗一颗滴落在自己的脸颊上,滚烫滚烫……看着他那刚才还冷酷无情的脸,脑海中充斥着的,皆是无边无际的委屈。
迷迷糊糊中,再次蠕动了一下嘴唇,缓缓呢喃出两个不甚清晰的字眼儿,意识已经有些迷离了。
可扎巴德分明听得清清楚楚。
她呢喃的是:扎西……
她居然在喊自己扎西!
扎西,这个名字没有第二个人知道,除了她。
“拉姆!!!”
蓦然间,扎巴德紧紧拥着再次昏死过去的女人,将这个久违了多年的名字高声喊出,那溢满胸腔的痛苦,撕心裂肺。
“拉姆,拉姆!!你醒醒,你不能死……”
自从十年前,拉姆飞身跳下悬崖,扎巴德就觉得自己的心随着她去了,如今活着的只是一具行尸走肉,而那胸膛里原本存放心的位置,早就被成群的神鹰啄食得空空如也。可为何,为何今日,自己又有了心痛的感觉?
“来人啊,来人啊……军医……军医!!!救命啊……救救她……”
(古格史上第一例开胸手术)
红缨大帐内,回荡着男人野狼似的咆哮。
当几名军医手提着医药箱鱼贯而入的时候,扎巴德正披头散发,双目血红的紧紧抱着一名浑身被鲜血染透的女子,疯了一般哭喊着,“救她,救她……”
顾不上问为什么,大家手忙脚乱的帮着把女人抱到床上。可当其中一名军医用剪刀将她胸前的衣服剪开看到那一处深深的伤口时,原本还抱有一线希望的心陡然一落千丈。
那伤口所在之处,不偏不斜正正是心脏的位置,宝剑从前方刺入,又从左侧背部穿出,稍一琢磨也不难估计出定是穿透了心脏。再看伤口周围居然还肿着乌紫乌紫的大片於痕,想必用剑刺伤后又挨了一脚,略略用手探了下,胸骨也断了……
“怎样?能不能救?”扎巴德望着直擦冷汗的军医,那眼神分明在昭示着,救不活这个女人,谁都别想活命。
几名军医咕咚一声跪倒在地,一个个抖得如同筛糠,“陛,陛下,微臣……无能为力了……”
“混蛋!!!”扎巴德呲牙立目的嘶吼着,“本王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必须救活她!救活她懂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