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听此言,那名宫女竟真的垂首立在一旁不敢再多说什么。
男孩儿转回头神色高傲的看了一眼拉姆,又朝那身后的宫女问道,“告诉本王子,这女人是谁?”
小宫女丝毫不敢怠慢,一五一十答道,“回殿下的话,她是……是国王陛下的女人,白吉拉姆。”
拉姆心头重重一沉,时光荏苒,转瞬间,自己就从王后娘娘,变成了国王陛下的女人。虽然本质没有变,可身份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大不相同了。由妻变妾吗?不,她此刻竟连妾都不如,反而像是偷……
“你就是那个勾引我父王的狐狸精?!”男孩儿突然气势汹汹的冲到拉姆跟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恶狠狠地质问。
拉姆神色恍惚的怔了怔,却到底是毫不犹豫的答道,“我是白吉拉姆。”
她本想同他理论,她本想说,自己从未勾引过他父王,她本想告诉他,自己同扎巴德十年前就两心相许,早了他母后很多年。可斟酌再三,拉姆还是咽下了到嘴边的话。他还不过是一个孩子,就算同他说再多,他也未必能懂。
那男孩儿的眼睛此时已经被怒火烧得通红,他猛的朝拉姆扑了过来,歇斯底里的大吼道,“我杀了你这小荡妇!”
拉姆瞬间傻掉了。瞪大眼睛看着这个不过才比自己腰略高出一点点的孩子,怎么也不敢相信,那样不堪入耳的话竟能从他的嘴里骂出来。
怔愣间,男孩儿挥着手里的鞭子狠狠抽了过来,定睛细看,我的天,居然是扎巴德的那根火龙鞭。
拉姆是练过十年功夫的,自然不会惧怕这样一个孩子,可他毕竟是个孩子,自己这么大一个人若真的和孩子动手,传出去怎么说也是理亏一些的。
就在拉姆不知该如何应对之时,火龙鞭呼啸而来,却并没有落在她身上,而是嗖的一声飞出去好远。
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一闪便挡在拉姆跟前,原来,是加措。
男人将双拳一抱,恭敬的说道,“请王子殿下息怒,国王陛下正四处寻殿下,催您回去做功课。”
“哪儿来的狗奴才,你好大的胆子!”小王子霎时怒火中烧。
加措却不急不躁,如是严肃郑重的说道,“末将奉陛下之命,保护王后娘娘的安全!”
“你说什么?!”男孩儿瞪大眼睛吼着。
拉姆亦被加措的话惊呆了。
保护王后娘娘的安全?王后?说的是自己吗?
这怎么可能?如今古格王宫中明明已经有了新王后,据说是曲龙一名头人的大小姐,也是如今眼前这王子的母亲,身份是真正的金尊玉贵。
没等众人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加措却再次对那小王子重复道,“末将没说错,是国王陛下亲口吩咐的,这位,就是古格王朝的王后娘娘,唯一的女主人!”
“加措!你在说什么?这话不可以乱说!”拉姆一把压下了加措指着自己的手,心里霎时纷乱如麻。
“末将不敢乱说,国王陛下刚刚颁下旨意,要重新册立您为古格王后,择日便会昭告天下。”
拉姆望着加措,弯弯的峨眉紧紧地蹙了起来,“你的意思是,国王陛下要废后?”
加措笑着将拉姆护在自己身后,似乎是担心那小王子再次伤了她,“回禀王后娘娘,陛下……”
“我只问你,陛下是不是要废后?”拉姆大声打断了加措的解释。
男人一怔,遂低头道,“是。”
“陛下现在在哪儿?”
“他……正在议事厅,神父大人正在给陛下详细讲解离婚的事宜,对了,娘娘一定没听过,天主教里,管废后叫离婚。”
“离婚?离个鬼啊!!”拉姆哭笑不得的大吼了一嗓子,不顾周围人复杂的眼神,拔腿就朝议事厅跑去。
纵然心心念念盼望着一生一世一双人,可如今这个节骨眼,于情于义于理,拉姆都要去阻止他!
议事厅门外,此时呼啦啦跪了一地的大臣。他们个个低着头、苦着脸,那模样,活像别人欠了他们几万两黄金一般。
远远的,见到拉姆那娇小的身体飘然若仙的跑过来,所有人都在一瞬间唰的回转头,木呆呆的将她望着,却都屏住呼吸,一言不发。
然而即便如此,拉姆亦不是傻瓜,他们眼神里透出的那股腾腾杀气简直能用骇人来形容。
女人心中不禁一冷,早在十年前,他们就对自己这个平民王后不甚待见,如今怕是正应了扎巴德的那句话,巴不得寻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将自己砍了吧?
不过这个时候,拉姆哪里顾得上搭理他们?他们不说话,自己也倒乐得省事儿,只当他们是透明的空气,蹭蹭蹭几步便从人群的缝隙中穿了过去。
推开朱漆大门,古老的门扉发出吱呀一声响。屋内的两个男人听到动静几乎是同时回转头,见到拉姆走进来,扎巴德有一些惊讶,然更多的是喜悦。
“拉姆,你来了,我正要派人去夏宫找你。”
拉姆款款行至扎巴德跟前,还未来得及开口对他说什么,站在一旁的天主教神父安德拉德倒是先行对她躬身行了个礼。
“拜见拉姆殿下。我正在同国王陛下商议,选一个好日子,为陛下和您按照天主教的仪式举行隆重的婚礼。不过有一个前提,是您和陛下,必须在此之前,接受洗礼成为一名天主教徒。”
“哦?有劳神父大人费心了。”拉姆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淡然得体的笑容,对着那神父亦是躬了躬身算作还礼。
安德拉德甚是得意,忙又问道,“不知殿下对皈依天主教,可有何打算?”
拉姆心下已十分的不快,却依然笑得很大方得体,“皈依的事倒不忙着商议,此番我有些话,想单独同国王陛下说,不知神父大人可否行个方便?”
安德拉德闻听此言,原本红润的脸一下子白了,尴尬的笑了笑,也只得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这神父一走,跟着他的那几个贴身奴仆自然是识趣的,手脚麻利的收拾了东西也都走的一个不剩。
拉姆兀自走到桌边,沏了壶上好的红茶,斟了一杯递到扎巴德手上,又给自己斟了一杯,端着坐了下来,却是好半天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房间内一瞬的静默后,扎巴德冷着脸轻轻翻动着盖碗,沉声问道,“拉姆,你有心事?”
其实根本不必问,男人也能看得出,拉姆是为何事而来。十年前,她就曾跪在风雨中,行大礼祈求自己去迎娶拉达克公主。这个蠢女人,太过善良,总是把天下苍生都考虑遍了,却偏偏不肯替自己着想。有的时候,当真不知道是该心疼她,还是该责怪她?
拉姆深吸了口气,定定的看着他的双眸犹豫了好久。她当然能看得出,扎巴德是铁了心要重新给自己一个尊贵的名分。
如今,扎巴德是个虔诚的天主教徒,这些天拉姆对那天主教的教义也看了很多,那本圣经更是翻了无数遍,她很清楚天主教要求每一个教徒必须是一夫一妻,所以,扎巴德想要重新迎娶自己,废后怕是必须的了。然而古格不同于西方国家,很多事情亦不是说改变就能马上改变的。
考虑了良久,拉姆终还是忍不住要与他开诚布公的谈一谈。当然,如今的拉姆不再是当年那个心思单纯却无甚头脑的小女孩儿,她明白想要让扎巴德开开心心的接受自己的劝告,冒失的跪下来求是不行的。
做一个温柔的女人很简单,做一个智慧的女人,却难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