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力的抬起手摸了摸男孩儿的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儿笑着答,“朗钦。”
“呵……真是个好名字,你一夜没回家,阿爸阿妈该着急了吧?家住哪儿啊?我送你回去。”索朗占堆笑眯眯的说着。
那男孩儿却扬起古铜色的小脸儿俏皮的做了个鬼脸儿,“你送我?瞧你现在伤成这副尊容,我若走了你会喂野狼的。”
“你……”索朗占堆被惊得张口结舌,却很快哈哈大笑起来。从未有人这般揶揄过他,可不知怎的,纵然这孩子十分淘气,却依然觉得他很讨人喜欢。
看着他轻轻一笑,道,“那朗钦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难道我们两个一起留在这里,一起喂野狼?这对狼倒是桩不错的生意。”
“哈哈哈哈……”
朗钦亦大笑不止,他这一笑,愈发显得他古铜色的小脸儿可爱异常,叫人越看越喜欢。
“还笑?再笑就真把野狼招来了。”索朗占堆斜睨着他调侃着。
男孩儿捂着胸口好不容易止住了笑,遂做出一本正经的模样凑近他跟前说道,“大叔,不如你去我家养伤吧。”
“你家?”
“是呀,我家就住离这里不远的山坳里,那里很安静,坏人根本不会发现,你可以踏踏实实的住在我家养伤,养多久都没关系。”
索朗占堆笑着摇了摇头,打量着男孩儿一身藏蓝色粗布袍子说道,“想来你家一定并不富裕,你带我一个陌生人回家,争夺你们的口粮,你阿爸阿妈会责怪你的。”
男孩儿不以为然的耸了耸肩膀,撇嘴笑道,“我家是很穷,可还不至于穷到连多你一个人的口粮都没有。我阿妈常年礼佛,是个菩萨心肠的好人,平日经常会把野地里饿得奄奄一息的野兔野山羊带回家喂养,更别提一个大活人。若是阿妈知道,也会同意我把你带回去的。”
索朗占堆依然笑着,不置可否。然沉默间,那男孩儿竟不知从何处牵来一只通体黑色,身材硕大的獒犬。
索朗占堆被吓了一跳,惊讶的问道,“你……你这是从哪儿弄来的?”
男孩儿爽朗地笑着,“什么从哪儿弄的?我家的呀,它叫黑金刚,是我家的獒,今年整整七岁了。”
说着,用手轻轻捋了捋獒身上油亮的毛,又道,“你别看它个子在獒里面不算最壮的,可力气大得很,拖着你走完全没问题。”
索朗占堆讶然道,“昨晚并没看到你带着它呀,你家的羊呢?”
男孩儿再次干笑了两声,“我家的羊儿自己能识路,大概是昨晚受惊之后自己跑回去了。若不是它们跑回去,这獒还不会出来寻我呢。”
嗬,还真是条忠心的狗!索朗占堆不由得心里暗暗赞叹。以前常听说獒这种犬是看家护院,保护主人的能手,原本还不以为然,今日算是真真的领教了。
思索间,男孩儿很快就将索朗占堆从地上扶了起来,连拖带拽的推到了獒的脊背上。
“这,这不行……这怕是不行吧?”
“别害怕!你只要坐稳了就好,我家的獒,可不比你们骑得马差多少呢!”
男孩儿得意的说着,回头冲索朗占堆狡黠的一笑,牵着獒,唱着歌儿,一路朝山坳里走去。
这孩子说话可真够夸张,说他家就住不远,可这一走,居然就从大清早生生走到日晒三杆。
不过眼下却真真的是一处幽静的住所。
这里四面环山,一座颤巍巍的小茅棚就矗立在一个避风的角落。那扇生满青苔的木门显然很久都没修葺过,似乎轻轻一推,就能把整扇门都掀倒。
男孩儿将索朗占堆从獒身上扶了下来,架着他熟门熟路的走了过去,敲了敲门见里面没人应,便很自然的自己推开了房门。
索朗占堆果然没有猜错,这男孩儿的家当真不是一般的贫穷,幽暗的小茅棚里四面空荡荡的,墙壁上好几处都破了不小的洞,幸好现在是夏天,若是在数九隆冬,实在无法想象他们一家人该怎样挺过去?
房间的角落里,一个稻草堆砌而成的大床,一张破旧的无法再破旧的桌子,几个不是缺边儿就是短角儿的杯碗儿随意地摆在桌子上,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任何东西。至于衣物,想来或许也没几件可换洗的,全部叠得方方正正码在床铺的角落里,虽然显得杂乱无序,却也干净整齐。
男孩儿并没有觉察出索朗占堆神色中的诧异,扶着他来到床边躺好,又从一旁的桌上斟了杯早已冰凉的奶茶递给他,“大叔先将就着解解渴吧,朗钦马上去煮热茶。”
索朗占堆不安的招了招手,尴尬道,“孩子别忙了,你的家人呢?”
“我阿妈大概又上山摘蘑菇了,她这一去,不到晌午是回不来的。”男孩儿说着,早已手提了水壶放在炉火上。
索朗占堆将茶杯送到唇边润了一口,不解的问,“你阿爸呢?”
男孩儿搬着凳子的手微微一抖,眸色亦暗了暗,半晌才慢悠悠嗫嚅道,“我没有阿爸。”
……
从男孩儿断断续续的描述中,索朗占堆很快便听明白了个大致。
这孩子打从降生的那天起,就是被阿妈背在脊背上长大的,从记事就没见过自己的阿爸长什么模样。每每问起阿妈,阿爸在哪儿?为什么不回家?得到的回答,永远是阿妈的微微一笑,女人眼眶儿红红的告诉儿子:阿爸在很远的地方……他看得出,阿妈很伤心,日子久了,便也不敢再询问,害怕因此惹得阿妈更加伤心。
事实上听到这些,索朗占堆已经不难明白,这孩子的阿爸大概早就不在人世了。这么多年来,他阿妈独自一人抚养他,也真真的是够为难了。
说话间,屋外似乎吹过一阵微风,带起房前的枯草沙沙作响。伴着这阵响动,房门应声被推开,一个身材清瘦的女人晃进了屋里,同那男孩儿一样,藏蓝色的粗布袍子,破旧的靴子被老鼠磕了好几个洞却依然穿着。
“阿妈!”男孩儿快乐的唤了一声迎上前去,“阿妈今天回来的好早。”
女人笑着接住扑上来的儿子,溺爱的用手指点了一下他的额头,“朗钦,你昨夜又是一晚上没回来,跑到哪里疯玩儿了?”
男孩儿调皮的笑了笑,“我哪有疯玩儿?我还救了一位大叔呢!”
这小家伙,可真会吹牛皮!全不提遇到敌军的事儿。也难怪,他怎么敢对自己的阿妈提起那么惊险的经历?那样他的阿妈该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