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并不是天生的坏心肠,她只是被七年无爱的日子磨得失去了心性,泯灭了本该有的良善。可这又岂是她的本意?
在这深宫里,有多少像她一样悲惨的女人?扎巴德这一辈国王仅仅娶了两个女人,就闹出这样的悲剧,足以想象之前这七百年中,这偌大的王宫里,埋葬了多少女人原本纯净的灵魂?
说到底,是自己和扎巴德合力将她逼上了不归路。
扎巴德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说道,“拉姆,别再想了,我明白你向来菩萨心肠,可她毕竟犯了错,就算不自尽,按照宫里的规矩也是没有回头路了。”
拉姆闭了闭眼睛,没再说什么,默了默才又问道,“那小王子呢?王后死了,小王子还那么小就没了阿妈,他怎么办?”
扎巴德沉沉叹了口气,道,“央措才六岁,他的确是太可怜了。拉姆你不知道那王后心有多狠毒?她自尽的时候,居然给孩子提前喂了毒药想将他一同杀死,她憎恨我对她无情,居然连我的孩儿都不放过!那也是她的儿子呀!”
拉姆被他的话着实吓了一跳,瞪大眼睛颤抖着问道,“他……他现在……”
扎巴德轻柔的抚了抚拉姆的脸颊,安慰着,“放心,他现在很好,幸好发现的及时,御医全力抢救已经脱离危险了。只是经历了这样一番变故,他受的刺激太大了,人变得呆呆的,不说不笑,也不像以前那么爱玩儿了。他还太小,根本搞不懂阿妈为什么要杀他!不过几个奶娘都陪着他,不会让他有事儿的。”
拉姆将头埋在他胸前,不知不觉,泪就流了下来。
“拉姆。”扎巴德宠溺的唤了一声,抬起一根手指替她拭去泪水,“你现在刚刚生完女儿,身体本就虚弱,千万别再为旁的事伤了神。一切都有我了,我会处理好的。”
拉姆抬起一双泪眼,喃喃道,“扎西,你也要多去陪陪小王子,你是他阿爸。”
扎巴德含泪笑着点了点头,“放心,我知道。不过他是个男孩子,很多苦难还是要他亲自去挺过来,旁人是帮不了的。”
拉姆眨了眨眼,静静地没再说话。虽然扎巴德这样说,她并不完全赞成,可细细想来,他当年不也是承受了很多苦难吗?那个时候,也没人帮他的。身在帝王家,尤其是男孩儿,的的确确,该磨练个铜头铁臂才能抵挡有可能发生的一切吧?念及此处,拉姆有些庆幸自己生的是女儿了。她相信,自己和扎巴德,一定会将女儿捧在手心里长大,不让她吃一点点苦。
这几天,因着刚刚生了女儿,夏宫里前来道贺的人络绎不绝,而大多也都是些善于拍马逢迎的文臣。拉姆本就累得很,若不是什么亲近的人,也就让格丹一一回了。其实在这王宫里,除了扎巴德和索朗占堆那个还在归途上的哥哥,拉姆原本就没有什么亲近的人,是以近日虽然来的人多,十个有九个便也都被回了。
扎巴德果然兑现了那句不离不弃的承诺,每日除了上早朝,就连批阅公文都是差人送来夏宫批阅。用他的话说:能够坐在你身边,抬头就能看见你,我做什么事才会觉得踏实。每天被这样一个深情的男人守着,拉姆觉得很幸福。
这天下午,本来恪尽职守,不放任何人进来打扰的格丹却突然破戒了。小丫头笑意盈盈的推开了门,先朝扎巴德行了个礼,然后对着拉姆笑道,“娘娘,您看奴婢把谁给您带来了?!”
拉姆一抬头,那曾经熟悉,如今却憔悴得快要对面不相识的身影出现在面前的瞬间,拉姆止不住热泪盈眶。
“美朵?美朵!”拉姆激动地喊着,不顾身体尚且虚弱,掀起被子就要下床。幸而扎巴德就在身边,一把拦住了她。
“拉姆你现在还在月子里,怎能轻易下床?”
还没等拉姆说什么,美朵却三步并两步的冲了过来。纵然激动地满眼泪花,却依然很有规矩的跪下来朝扎巴德行了个大礼,得到国王的许可后方才站起来,径直扑到床边,同拉姆紧紧相拥在一起。
“美朵,美朵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的到现在才肯来看我?!”
“娘娘,我的娘娘啊……”美朵抱着拉姆早已泣不成声,怎还能回答问题?
还是扎巴德笑着替她答了,“前天索朗占堆和美朵就回到了王城,因为你刚刚生产完,我担心你太过激动影响了恢复,才一直压着没让他们来。”
美朵连连点头,又是哭又是笑的说道,“是呀娘娘,本来陛下吩咐让我们晚几天再来,可奴婢实在忍不住,就只好抗旨了……娘娘,奴婢好想你……”
拉姆亦哭得不行,端详着美朵比以前消瘦了不是一星半点的脸庞,哽咽道,“我的傻美朵,我何尝不想念你?你刚刚失踪的那两年,我几乎夜夜都能梦到你,我还以为,还以为你……”
“好了。”扎巴德见拉姆一直哭,生怕她伤了身子,连忙插言劝道,“明明是团聚的时刻,为什么搞得凄凄惨惨,悲悲切切的?”
美朵连忙机灵的抹了把眼泪笑道,“陛下说得对,娘娘,我们都不要哭了,分开了这么多年,奴婢好想同您好好说说话。”
拉姆亦笑着重重点了点头,道,“你现在还叫我娘娘吗?我必须叫你嫂嫂了!”
美朵一怔,却很快凄然的笑了。
回来的这一路,索朗占堆已经跟自己说了这些年发生的一切。她早已知道白吉拉姆就是索朗占堆失散多年的亲生妹妹,可是,她是国王的女人啊,让她管自己叫一声嫂嫂,美朵还是觉得很尴尬。更何况对于索朗占堆那个男人,美朵还是有着些许未解的心结。
这些日子,人虽然回到了庄园,可美朵始终一个人住在杂役房。她并非是个记仇的人,可她跨不过心里的坎儿。为了儿子的成长环境,她愿意随索朗占堆回来,可是,她到底不愿意在没有爱的情况下,同他睡在一张床上。她是个倔强的女人,纵然身份卑微,可骨子里,其实很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