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厉的眸光带着一股寒气箭一般朝两人射来。
心,颤抖成一团,紧张的由索朗占堆背上滑下,脑海中已是嗡嗡作响。
双脚沾地时一个趔趄,幸好索朗占堆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拉姆,才没有让她摔倒。
男人粗糙的大手于宽大的袖摆间紧紧抓住了女人纤柔的小手。
前方,传来一声森冷的笑。
“索朗,我真是着实的想不到,在你心中,十几年的兄弟情谊竟比不过一个女人。”
“殿下……我……”
索朗占堆支吾着,原本坚定硬朗的嗓音也变得迟疑起来。
扎巴德却并不急于兴师问罪,而是依旧自顾自的“回忆”起往事。
“不知你还能不能记起,当年我们一起骑马、摔跤、练剑的日子?那时的岁月多么的无忧无虑……父王自从救你回来,就对你视如己出的栽培……他要你做我的贴身护卫,可是……这么多年了,我们名义上是主仆,暗地里却是称兄道弟……我比你虚长几岁,可你却处处护着我,每次我习武不专心被父王惩罚,你总要替我罚跪,为我挨鞭子……那个时候你说过的一句话估计现在早就忘掉了吧?你说……我们今生无缘一奶同胞,来世,我们一定做亲兄弟……”
“殿下!别说了,不要说了……”索朗占堆哽着喉咙喊着,扑通一声径直跪在了雪地里,“属下自知有负于先王的嘱托……属下……有罪!”
不愧是身经百战的扎巴德王子,不仅通晓战略谋划,竟也深谙读心术,仅仅只言片语,便牢牢收服了眼前“叛逃”的将军。
拉姆怔怔的呆立在雪地里,双眸含满晶莹的注视着跪在地上的索朗大哥,两行清泪终是不争气的淌下。
他,到底是放不下他的责任;到底,是不能实现带自己走的诺言啊……可是,自己有什么理由埋怨他?没有,半点也没有。拉姆甚至有些庆幸,王子半路截住了他们,否则,岂不是让大哥一辈子带着愧疚生活?自己又情何以堪?
或许,这就是命吧?谁也逃不过的。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冷厉的质问,“索朗占堆,你该当何罪?!”
好一个软硬兼施、雷厉风行的王子,尽管还未登上王位,可他那咄咄逼人的气势早已有了凛然的王者之风。
只此一句,威武的将军便即刻俯首认罪,“王子殿下,属下,愿接受一切处罚,只是……求殿下饶了拉姆,不要再罚她……”
“你是不是,还要请求本王子,把这女人赏赐给你?”扎巴德冷冷的问道。
索朗占堆迟疑了很久,才终于鼓起勇气试探道,“如果殿下愿意开恩,属下……定当感激不尽,誓死效忠殿下!”
“哈哈哈哈哈……”
冷峻的王子仰天一叠声的大笑,深邃的眸子箭一般勾向站在一旁的女子。
那瘦弱的身体在冰天雪地中战栗着,却莫名引得这高傲的男人,心中浮起如潮的恨意。
“她不过是个女奴,更是戴罪之身,怎么有资格成为我古格王朝的将军夫人?索朗,你该不是被她勾走了魂魄?”
“殿下……”
“闭嘴!”
扎巴德怒喝一声,大手一挥,身后立即冲上来两名侍卫。
那震怒的命令冷硬如铁,“索朗占堆身为古格大将,却不尽其职,屡次协助女囚戴罪脱逃,如今竟做出了私奔的丑事,论罪当诛!念在平日一向忠心不二,功劳苦劳皆而有之,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杖责五十,押回札布让禁闭半月思过!”
一声令下,众侍卫齐齐的应声而上,完全不再忌惮索朗将军的身份,七手八脚将他按在地上。
褪去身上的战甲,揭开衬底的衣襟……粗重的刑杖由脊背到臀腿,噼里啪啦如雨点一般砸下……
细密的冷汗嗖的就冒了出来,噙在额头上再变成大颗大颗的汗珠滴滴答答落下。
身体贴着厚厚的积雪,竟也不觉得寒冷,贴身的裘衣早被血水和汗水浸透。
刚毅的男人,却死死的屏住呼吸,任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也不肯发出一声惨叫。
“大哥!”
一直站在旁边的拉姆此刻早已泪如雨下,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会害索朗大哥再次遭殃。
他们明明都逃出来了啊,他们刚刚还在商量着去那个美丽的羌塘,去过云淡风轻的生活……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拉姆后悔了,从来没有一刻,像此时一样悔不当初。如果那天自己不答应索朗占堆一起走的提议,如果当初自己没有流露出想离开的念头,亦如果,阿爸阿妈被害的时候,自己就应该随了他们而去呀……如果是那样,眼前的一切,就都会改写。
不,不要这么残忍……既然自己是个只会拖累别人的祸水,那么干脆就让雷劈死自己吧!
“大哥……大哥……”
撕心裂肺的痛呼着,不管不顾的冲到了扎巴德跟前,跪在地上,伸出纤手紧紧揪住了男人的衣摆。
“殿下……王子殿下……你大人大量,你菩萨心肠啊……我求你了……拉姆求你了……饶了索朗大哥……饶了他吧……”
“我为何饶他?”大手捏着拉姆小巧的下巴,将她的脸挑起,蹙紧眉头冷厉的质问。
女人娇俏的脸蛋儿因紧张和伤心而显得苍白无助,那满脸纵横流淌的泪痕看起来楚楚可怜,却又让人出奇的恼火。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主动勾引的索朗大哥……是我勾引他的!是我……是我以死相逼,逼他带我离开……是我,都是我……”
“贱女人!”
一声歇斯底里的怒吼,扎巴德大手一扬,狠狠地甩了拉姆一巴掌,这一掌,无意间竟是带出了一丝内力……刺耳的脆响回荡在雪地上空,拉姆娇柔的身体顿时如飘零的花朵被狂风拂过般,跌落在冰冷的雪地上。
削瘦的脸庞,瞬间肿胀起五个淋漓的血痕。殷红的鲜血缓缓由嘴角涌出,沾在那一地的洁白上,煞是惊心动魄。
天气本就冷冽刺骨,再被这样发狠的掴了一掌,拉姆痛得眼泪直冒,却依然硬撑着从雪地上爬起。
“好……你……你打我……你打我,只要你觉得解气,尽管打死我……饶了索朗大哥……”
“啪”的一声接踵而至,扎巴德又一扬手,拉姆被重新打翻在雪地中,明黄色的棉袍上滚了满身的积雪,娇瘦的人儿狼狈不堪。
“啊……啊……”
痛苦的呻吟着,眼泪止不住哗哗落下。拉姆此时满嘴的甜腥,眼前晕晕乎乎,再也没了起身的力气。
“拉姆!拉姆啊……别打她,别伤害她……”
索朗占堆痛彻心扉的嘶喊随风飘进耳朵,费力的将头从雪地里抬起,映入眼帘的是大哥被狠狠杖责的凄惨。
“大哥……大哥……不……不要……不要再打了……”
“拉姆……”
“大哥……”
伤心欲绝的呼唤着,拼尽全力朝索朗占堆的方向挣扎着爬去……背上却很快踏上了一只脚,只一轻轻的发力,娇小柔弱的身体便被踩在雪地里不能动弹。
“啊……”
“拉姆!殿下……求你……不要伤害拉姆啊……”
风,刮得愈发猛烈,呜呜的声音裹杂着大片大片的雪花席卷着荒原。瘆人的白光弥漫在整个天地间。
……
“殿下。”大胡子平措将马儿勒在扎巴德跟前抱拳道,“雪下大了,既然人已追回,还是抓紧时间赶回都城吧。”
“索朗怎样?”
“将军他……昏厥了……”用刑的侍卫低声回复。
扎巴德凌厉的眸中腾起一丝纠结的光芒,别过头沙哑着喉咙道,“抬到车上……请帕卓大夫,给他治伤……”
说完转身朝队伍中走去,身后,传来侍卫询问的声音。
“王子殿下,这个女人怎么办?”
“一并拖回去……”
头也不回的甩下几个字,语气冰冷的如同满天的飞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