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金色的太阳终于挣脱夜的束缚刺破天穹,古老的札布让早早的沸腾起来。
人们扶老携幼来到象泉河边,燃起袅袅的槡烟合掌祈福着。
就在象泉河不远处,高耸的群山巍峨壮观。
山脚下,是一个平坦开阔的广场,广场正中央已被百姓垒起了一座玛尼堆,从玛尼堆顶上拉下来的几条绳子上挂满了五色经番。
人群越来越多,大家一面向玛尼堆上堆垒着石块,一面虔诚的叩拜,那些大小不等的石头,均被信徒们密密麻麻刻满了六字真言和陀罗尼咒。
一些年纪大的老人,手里摇着转经轮眉开眼笑的朝山顶观望。
……
山的最顶端,偶尔会有几只雄鹰翱翔而过,衬着明澈的蓝天白云,煞是醉了人心。
这里,也是整个札布让城的制高点。
古格王宫,那些漂亮奢华的建筑就在这里错落有致的分布着,融合了汉、藏、尼泊尔三种风格。那高高突起的金顶显露出一派雄伟庄严的气势,曲曲弯弯的回廊却是婉约流畅。
在一片苍松翠柏的衬托下,凌云宫金色的楼宇显得格外醒目,门口那两尊石狮子在阳光的照射下愈发显得威风凛凛。
此时的扎巴德早已穿戴整齐,一身黑色锦缎长袍,上面用纯金线刺绣着八宝图腾。颈上挂着红色猫眼石配饰,与腰间那条水獭皮缎带上嵌满的松石琉璃辉映在一处。外披一件长过膝盖的绛红色氆氇披风,脚上蹬着崭新的长筒牛皮靴,全身上下散发着威严的王者气息。只是那张俊美的脸充满了严肃的神色,剑眉星眸间丝毫没有即将登基为王的喜悦。
老臣多吉才让走进来的时候,扎巴德正面对着一根雕金彩绘的立柱默默地站着,深邃冷峻的黑眸中,看不出到底在想些什么。
“启禀新王陛下,登基大典马上就要开始了。”多吉才让走上前,抱拳躬身,脸上堆满喜悦的笑。
这位连续扶持了两代君王的老臣,看着扎巴德从小长大,无论境况多么糟糕,他的脸上却永远挂着那缕令人宽心的微笑,仿佛笑,就是他的招牌。
扎巴德缓缓转身,沉思的眸中方敛起一丝神采,“都准备好了吗?”
“回禀陛下,护卫队一切准备就绪,平措将军正在凌云宫外候着。”
扎巴德若有所思的颔首道,“先请他进来。”
“是,陛下。”
多吉才让答应着,退了出去。
没多久,平措便身着金盔银甲腰挎藏刀走了进来。刚要躬身行礼,却被扎巴德匆匆摆手制止,“免了吧。平措,山下的情况如何?”
“放心吧陛下,我们的军队随时待命!”
“那枚金印……”
“殿下,您只管按原计划大胆做,谁敢造反,就照末将手里的钢刀说话!”平措手握腰间的刀柄,语气格外坚定。尽管他的心里也是异常不安甚至慌乱,可毕竟是久经沙场、经验丰富的老将,他必须让自己保持镇定。
“好,那就出发吧。”
语气沉沉的说着,扎巴德大步朝外走去。
平措紧紧跟在后面,终是忍不住忿忿难平,“陛下,您说您这又是何苦?索朗和您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兄弟,我们三个又一起出生入死了那么多年,您怎么说说就让他走了呢?白吉拉姆那个女人可真是不吉利!自从她一出现,王宫里出了那么多事儿,还搅得你们兄弟不和,索朗那臭小子,怎就能为了她……”
“好了!”扎巴德不悦的低吼了一声,脸色很难看。
平措无奈的摇着头,重重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跟随扎巴德一路朝山下走,心里竟觉得那样的不是滋味儿。
如果索朗还在该有多好!那臭小子别看年轻,却是机智勇猛,无论境遇多么危险,他都能镇定自若的化守为攻。这些年并肩作战习惯了,现在缺了他,还真有点儿不踏实。可这样的念头也不过是想想,平措终究是不会说出来的。
……
随着号角声长长地响起,扎巴德在众大臣侍卫的护卫下迈着稳健的脚步从山上走下来,身后左右各有一名随从高举华盖护着他的头顶,越过拥挤的人群朝典礼台走去。
此时的山下已经挤满了围观的人群,大家聚集在道路两旁,欢呼着,跪在地上朝国王的队伍山呼海应的叩拜着,情绪格外激动热烈。
可队伍中的每一个人心里都很清楚,在这欢庆的气氛背后,还隐藏着一丝不为人知的诡异。
那远处起伏的山丘上,似乎总有那么一些黑影在晃动,定睛细看却早已不见了踪影。莫非真的应了这么久以来的猜测?
“国王陛下,他来了。”
平措一直紧跟在扎巴德身后,见到迎面而来的那抹墨绿色身影以及他身后的大批随从,忍不住凑到扎巴德耳边轻声提醒了一句。
扎巴德嘴角勾起俊美的浅笑,发出一个不屑的鼻音。
年轻的王者,永远是这样的无所畏惧。
“哈哈哈……王子殿下!”晋美很快便走到眼前,依旧照规矩抱拳行礼,只是那说话的语气、脸上的表情明显带着一股嚣张的气焰。
“放肆!”平措大喝一声先发制人,“晋美大人莫不是糊涂了?如今这已是新王陛下!”
扎巴德一个招手制止了平措的怒气,脸上挂着淡定的微笑,气定神闲的回望着晋美那张笑得很是得意的脸,“贤臣今日气色不错?”
“哈哈……那当然,今天的日子……很特别嘛……”
“的确很特别!特别到,让贤臣忘记了尊卑。”
扎巴德柔中带硬的一句话让晋美脸上总算现出了些许不安的神色,双手摊开,行了古格最郑重的官礼,他那深深低下去的脸上透着浓浓的愤恨,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到的阴险。
扎巴德却并不再理睬他,径直从他身边越过,朝典礼台走去。
“新王陛下登基……跪……”
多吉才让拖着长音的一声宣布,群臣百姓连同所有侍卫皆齐齐跪了下来五体投地,整个札布让山脚下的广场上,黑压压的跪了一大片。
伴着紫袍黄冠喇嘛清宁的梵音以及广场上翻飞的哈达,扎巴德无比自信的走上高高的典礼台。
两名紫衣婢女手托银盘走了上来,将那盘中的青稞酒敬献到扎巴德跟前。
端起酒杯,用无名指沾起杯中液体向空中抛洒三次,意味着敬天、敬地、敬先祖,之后一饮而尽。
此时,一直站在典礼台正下方的晋美,在扎巴德饮下琼浆的瞬间,脸上绽开了一个诡异的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