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后来很长时间，陆沁安都还记得那一天。
她问过那名护士莫语蓉留下的是什么东西，对方只说像是文件一类的东西。
她鬼使神差的，走了下去。
文件袋没有密封，就那样大剌剌打开放在那。
“她们办理好出院手续之后才被发现的，问过莫小姐的经纪人，说不是她们的东西。”
“想着也只有您跟高宇先生进去过……”
陆沁安点点头，文件已经露出了一角。
她蓦地瞧见上面的几个字，心口重重的颤了下。
“护士长叫我呢，我先过去了。”
护士打了个招呼便走，留下陆沁安一个人站在那。
面前是已经被抽出来了的文件，薄薄的一张纸。
白纸黑字，上头是几个大大的字。
“亲子鉴定。”
有那么一刻，陆沁安只觉得心口被什么东西之狠狠刺了下，恍惚中似要喘不过气来。
上面清清楚楚写着莫语蓉的名字。
这分明是她跟一个人，鉴定成母子关系！
会是谁……
陆沁安全身僵硬，再做不出其他反应。
她只咬紧唇，死死盯着那张鉴定书。
脑海里恍惚又浮现出莫语蓉说过的话。
“你以为他为什么会跟我私下来往？我跟其他的女人相比，在顾重深心里总归是不同的。”
“难道你没发现，我跟抱抱长得相像么？”
是了。
莫语蓉说，她跟抱抱长相相似。
所以这份鉴定报告……
陆沁安不敢继续再想下去，她只能用力扣着掌心，眼圈却莫名其妙的红了。
她拿出手机，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拨出号码。
“太太？”
那边传来男人低沉而熟悉的嗓音，温雅的像是被水浸润过一样，几乎将他全身上下裹覆在一起。
陆沁安身体却哆嗦了下，好半晌没有开口。
男人挑眉，声音里泛起些许涟漪，“怎的不说话。”
“四叔……”
陆沁安很艰难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听见他说话的那瞬间，鼻尖酸酸涩涩的，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只手指微颤，难以克制的开口。
“你在哪，我去找你。”
“公司。”
……
陆沁安是知道的，四叔这一阵子都会很忙。
她跟小白说了一声，干脆将吃吃暂时留在医院，打车直奔顾氏。
才不过两天时间，因为顾重深重新接手，顾氏上下便又焕然一新。
进去的时候前台很快认出她来，毕恭毕敬。
“太太，请直接上楼，总裁在等您。”
陆沁安心神恍惚，直到电梯“滴”的一声到达顶楼。
熟悉的环境映入眼帘，她在原地呆了两秒。
“咦，太太到了。”
可可正好从茶水间出来，远远的瞧见了她。
便立刻往某间办公室走过去，敲开门说了几句话。
陆沁安刚走出电梯，迎面瞧见从可可身后走出来的身影。
颀长而熟悉的身躯，男人身上只穿着一件白衬衫，西装裤裹覆着笔直的腿，隔着不远的距离，就这样伫在她面前。
顾重深吩咐了身后的人几句话，径直朝她走来。
那张英俊的面庞上分明没什么情绪，可盯着她的目光格外认真，里头深浓的情绪似要将她吞没。
“不舒服？”
他扬起手，厚实的掌心正贴在陆沁安额上。
冰凉。
“跟我进来。”
许是最近天气转凉。
陆沁安被他抓着手走进办公室，只听见男人温雅的声音在耳边响。
“送一张毯子进来。”
“可可，泡一杯热饮。”
可转过身，终于瞧见了那道纤细的身影，却只是坐在那，小脸有些呆滞的模样，许久不说话。
陆沁安抬起头，能看见男人脸上的担忧和不悦。
放在桌上的热饮，陆沁安没有用。
他便凶巴巴的问可可，是不是没有冲泡好。
外头传来可可可怜巴巴的辩解。
“我冲的很用心……”
顾重深却轻哼了一声，直接将门关上。
隔着长远的距离，陆沁安听见他沉沉的打电话。
“问你怎么回事！安安从医院过来，发生了什么。”
许是在找连书彦的。
陆沁安咬紧唇，听见他跟连书彦理论，终于再也忍不住。
“不关连医生的事。”
她勉强扯开唇，心脏仍不住颤抖着。
好半晌才终于能冷静下来，就这样扬起眸看着面前的男人。
“我就是想问你几句话。”
良久，许是发现了她的认真。
顾重深这才挂断电话，端了咖啡过来坐在她面前，薄唇紧抿着。
“陈莹莹被抓了……抱抱现在也已经醒了过来。”
“四叔，你还有没有别的事情瞒着我？”
她在问他。
那样认真而努力的表情，小脸略显苍白，可仍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陆沁安一再告诫自己，她不可以再向以前那样冲动，不可以再随便怀疑四叔。
至少……要听他的答案。
便咬紧了唇，他许久没开口的时候，陆沁安甚至还挤出了一丝笑容。
“没有吗？”
顾重深神情微冷，凉薄唇掀了掀，神色冷凝下去。
他垂眸，抿了一口咖啡。
借着这个动作很好的掩去了眼底所有情绪，半晌才掀开浓密的睫。
“一些事，四叔没必要瞒着你。”
还有一些，既是能解决了干净，何必再影响她。
陆沁安“哦”了一声，笑容略显苦涩。
她细细的捏着手指，声音几乎都是涩凉的。
“所以……从来没有瞒着我吗？很重要的事呢……”
顾重深缓缓抬起头。
他了解这个姑娘，这下，是追问的过分了。
便终于正色，咖啡杯落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男人蹙眉。
“太太，你应该了解，很多事四叔是为了……”
“为了我好才瞒着我对么？”
她轻扯开唇，笑容里尽是苦涩。
手指慢慢抬起来，将垂落在面前的一缕发挽到耳后。
“以前，四叔你为了我好，没告诉我你有了抱抱。”
“后来为了我好，瞒着我子宫的问题……”
“再后来，甚至跟我离婚，也是为了保护我。”
陆沁安说到这，声音颤了下。
她甚至能清楚的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扬起的眸清澈明亮，分明有什么晶莹的东西在闪烁。
“所以现在，你还是为了我！不告诉我抱抱受伤的真正情况，宁愿我误会也不说明莫语蓉的身份！”
“哪怕全世界的人都知道，独独我不会发现……那个叫莫语蓉的女人，是抱抱的亲生妈妈！”
……
顾重深蓦然盯着她。
空气是死一般的寂静。
男人薄唇抿的死紧，下颌线条绷着，整个人身上都弥漫着一股肃杀。
“啪”的一声，他刚刚想端起的咖啡杯掉落在桌面，瓷片几乎碎裂开。
“你从哪听来的这些？”
没有什么温度的声音。
像是在质问一样，分明没有任何波澜。
陆沁安看着男人那张英俊的面庞，那张曾经让她无比迷恋的脸，如今看着自己的时候，分明没有任何温度。
是了。
他从来都那样冷静。
陆沁安却只能涩涩笑开，掐在掌心的指甲很用力。
分明是生疼生疼的。
可她只能缓缓垂下脸，“不管从哪听来，都是事实对么。”
“莫语蓉是抱抱的妈妈……那我呢？我又算什么……”
顾重深站了起来，铁青着面色。
“你是顾太太，就算她是也改变不了任何！”
可陆沁安咬紧了唇，声若蚊蚋，也不知是为了说给顾重深听，又或者是在喃喃自语。
“今天连医生说，抱抱虽然醒了过来，可他身体还没有痊愈。”
“血液里潜藏的那些基因，还是会逐渐侵蚀他的身体。原本预估着还有很长时间，足够我们生下一到两个孩子。可现下啊，抱抱怕是撑不了那么久……”
顾英武从发病到病逝，甚至不到半年时间。
抱抱是年纪小，还耗得起。
可如今受了伤，伤了底子。
“秦宣曼已经疯了，也没办法让她再做什么……可若是莫语蓉，一个拼命想缠上你的女人，四叔你明知她是抱抱的妈妈，明知她对你的想法，却还时常跟她私底下见面，任她放出绯闻……”
“不是另有想法是什么？”
从一开始，她虽察觉到不对，可怀疑的方向是错的。
四叔或许一直都爱她，从来没有再想过跟她离婚另娶。
可同样的，他并未解释过他跟莫语蓉的关系。
“太太！”
她说的过分。
顾重深眉宇紧拢，像是被刺激到了，一下子似要失去冷静。
“无论莫语蓉是什么人，都与你我无关！”
他有些凶。
似是想将她胡思乱想的思绪吼回来。
可陆沁安只“哦”了一声，嗓音柔柔软软的，眼底虽有晶莹，却偏偏还带着笑。
“怎么可能无关呢……”
再多的解释似乎都无法让陆沁安相信。
事实上，她愿意去相信这个男人依旧爱自己。
也愿意相信顾重深对莫语蓉没有掺杂太多乱七八糟的情感。
可她更愿意相信，四叔之所以对莫语蓉另眼相看，终究是因为这个理由！
许是闹的过分。
顾重深直接走过去，按着她的肩膀用力摇晃，像是想将她摇醒。
“四叔已经让人赶她走，不许胡思乱想，嗯？”
“赶的走么……”
她被晃的头晕，许是真难受了。
终于起身，用力将男人推开，吼出声。
“你是想否认给我看还是自我催眠！怎么可能会被赶走，怎么可能断绝关系！她是抱抱的亲生母亲。”
“也是这个世界上能救抱抱的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