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
陆沁安愣了下，一时反应不过来。
她呆呆坐在床边，可说出的话被褚子楠的声音吞掉。
后者絮絮叨叨的继续，像是压根没发觉她开过口。
直到外头传来男人的脚步声，那道颀长的身躯落在门边。
顾重深只静静站在那看着面前的女人，薄唇轻抿了抿，似是想说什么。
褚子楠住了嘴，扫了他一眼。
“还愣在那干嘛，谁不让你进来么。”
他眼角余光往旁边看去，某姑娘垂了垂眸子，手指扣在一起，没有反对。
顾重深这才缓步靠近，站定在床边，瞧见只吃了一小半的粥，眉蹙拢。
“不合胃口。”
他声音低冽，温温雅雅的，听不出太多情绪。
只顺势在旁边坐下，不着痕迹将褚子楠赶到外边。
陆沁安摇摇头，“没有，就是吃不了太多。”
“我最近胃口一般。”
事实上，没有害喜一类的症状已是万幸，她每日饭量不算多，跟没怀孕之前相差不大。
“行了，顾老四，安安我就交给你照顾了，我赶的飞机过来挺累的，回酒店休息了，明儿子楠哥哥在过来看你哦。”
陆沁安点了点头，看着他走远。
旁边，老男人脸色立刻就沉了下去。
“他刚刚自称什么。”
“子楠哥哥。”
陆沁安喃喃重复了一句，自己不开口还好，刚一说出来，某人面色立刻变得铁青。
只“啪”的一下抬起头，“你叫他哥哥？”
“这么亲昵不说，他一把年纪了，怎么能叫哥哥。”
陆沁安看着他脸上再明显不过的气愤，已经快四十岁的老男人了，性情却似乎越来越不稳重了，哪那么多脾气。
“褚少爷本来就比我大，叫声哥哥也没什么吧。”
再说，欢欢也稍微比她大两个月，怎么也能算的上姐夫呢。
可顾重深哪能听的了这些解释，薄唇几乎抿成一条直线，就这么干巴巴的开口。
“他只比我小一岁零六个月七天。”
“哦。”
某姑娘还没闹明白他生气的点，“四叔，你真别扭。”
顾重深，“……”
“总之以后不许再叫他子楠哥。”
陆沁安点了点头，勉强算是同意了，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可看的出来四叔好像很介意。
她眨了眨眼睛，忽然想到什么，定定看着男人的侧脸。
顾重深一直侧对着她，只能瞧见脸颊线条格外冷厉。
“原来你们俩只相差一岁多啊，可褚少爷看起来很年轻。”
什么。
某男人觉得自己脑袋里的那根弦快要绷不住了。
他眯了眯眸，手指握紧了勺子。
听见女人清冽的音。
“其实你保养的也算好吧，看起来也不过三十出头……可褚少爷更年轻啊，还有时警官，虽然五大三粗的，可偏偏长了一张娃娃脸。”
“前段时间嫂子老跟我们抱怨来着……说她生了孩子之后老了不少，两人一块出去，生怕被人说姐弟恋。”
其实年纪是差不多的。
但原本，她也就是时谨言的上司，总有这样那样的担忧。
顾重深脸色彻底铁青，他几乎要当场去寻一面镜子出来对着照，顺便再把褚子楠叫过来，倒是要好好瞧瞧，他们俩年龄差距究竟有多大？
四下安静了几秒。
陆沁安才终于听见男人熟悉的音。
只见他低头胡乱拨弄着碗里的粥，语气清冷平静，“没事，不就是跟人看起来年轻么，许是操劳太少。明儿我就让他回去，日后公司大大小小的事统统丢过去，不出一年保管他看起来符合实际年龄。”
陆沁安讪讪的笑，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她连忙摆手，“还是别吧，这样欢欢会怪我的。”
“所以太太就只在意林律师怪不怪你，没想过四叔怎么想？”
你还能怎么想。
你的想法都写在脸上了好不好。
陆沁安又不傻，知道他介意这件事，当即换了话题，咕哝。
“我听秘书说，后来你没让他们签了合同。”
“嗯。”
老男人不多解释。
陆沁安看着他那张阴阴沉沉的脸，病房里气氛本就沉闷，他端坐在那几乎跟整个房间都融为一体了。
身上气息泛着些冷意。
她小脸沉了沉。
一提到合同，四叔便是这幅表情。
“会签给我吗？”
迟疑了好长时间，陆沁安终于还是试探着开了口。
她多少是有些顾忌的，掀开的眼帘里有小心翼翼。
偷偷打量着男人没有情绪起伏的面容，顿了顿小声叹，“其实你不想签，我也不能说什么。他们没说错，就算是夫妻可各自有各自的公司和产业，犯不着非要拧在一块。”
“只是我仍旧觉着，宁氏是POLI可以考虑的合作对象。”
顾重深终于扬起眸看她，脸颊稍稍侧过来一些，黑眸里盈着凉意。
“你就这么放不下那份合同。”
她点头。
自然是的。
男人薄唇掀了掀，似有自嘲之意。
只是眉眼里已经冷冽干净，看不出温度和情绪，长指微顿，搅拌着粥的动作停下，唇畔泛着一丝笑。
“看你表现。”
他想要她如何表现。
陆沁安忽然就想了起来他曾说过的话。
他说让她拿身子来换，睡服他。
一下子，心口怔怔的发颤。
“现在不行。”
什么。
她垂下眸，浓密的睫毛颤巍巍的覆在眼睑上，手小心落在腹部，“你知道现在不行。”
若是先前顾重深还没明白她的意思，这下倒是再清楚不过。
他看着女人那张细致嫩白的脸，纤细的身子缩在一侧，还微微颤抖着，像是真害怕了。
“等过段时间吧……等宝宝出生成吗？我大着肚子，想来你也提不起兴趣哦？”
陆沁安脸上有笑意，像是不太在乎的模样。
男人脸色却阴沉如水，有些可怕。
“所以你是不介意用身体来换？”
他直截了当的说出口，陆沁安的神情除了一开始微微僵硬，却并没有太多变化。
她只“嗯”了一声，格外冷静的点头，绯色的唇扯开，还有笑意。
“反正都是睡，咱们是夫妻关系，你睡我天经地义不是，现下多睡几次就能换来合同，再划算不过了。”
话音落下，病房里空气瞬间冷寂。
有那么一刻，陆沁安心口闷闷的像是喘不过气。
她低着头，只盯着自己的手指，胡乱绞弄在一块，几乎拧成绳结了。
“太太想的倒是周到。”
顾重深嗓音沉沉哑哑的，也没了再喂她的心思，将碗筷放下，索性起身。
五官便终于露在陆沁安面前。
她听见头顶响起熟悉的音。
“就怕太太到时候受不住。”
附耳过去，他将声音压的很沉很沉。
“先前不乐意在外边不是，也不乐意那些姿势，现在……”
“你……”
他说了许多污言碎语。
陆沁安便有些气愤的扬起手，抡起拳头想往他身上砸过去的。
砰砰作响，男人不闪不避的挨了几下。
锤的手有点疼。
她恼怒的收回去，脸颊都气鼓鼓的，看着男人脖子上她刚刚拳头划过的地方，红了一片，心里又一阵不是滋味。
“你怎么不躲。”
顾重深看着她，“躲了你又不开心。”
这下，陆沁安是真没法子再找借口动手了。
他一副任打任骂的样，除了不肯走凡事都依着她。
陆沁安真觉得自己才像恶毒女主。
这一下，忽然瞧见了他的脸。
褚子楠刚刚就提过的，让他伤口感染着疼着好了。
可这男人从刚刚进来到现在，一直像个没事人一样，对着她的这大半脸颊也干干净净看不出伤口。
她还以为是自己记错了。
可如今顾重深转了过来，右边脸颊靠近耳朵的地方，划了一条长长的口子。
陆沁安顿时愣住。
“你的脸……”
嗯，很好。
她终于注意到了。
顾重深直勾勾盯着她，像个没事人似的开口。
“你划的，忘了么？那个玻璃杯。”
陆沁安张着唇，微愕。
她想起自己晕倒之前是听见了清脆的响声……
便歪着脑袋看了看，虽然伤口旁边的血迹好像已经干了，但看起来仍旧触目惊心。
顾重深似还生怕她看不清，主动靠近，歪着半边脸，有意无意的在她面前晃。
“伤口挺深的，很疼，划下去的时候血哗哗的流。”
“医生说，可能会留疤。”
陆沁安心一紧，莫名的紧张。
“那你怎么不去处理伤口，还放它这样。”
老男人盯着那张小脸上显而易见的着急模样，眼尾不着痕迹的挑了挑，声音温淡。
“包扎了太太还会这样内疚？”
他扬起手摸了摸。
陆沁安连忙拦着，“有细菌。”
“嗯，放着它太太才会着急不是，否则四叔的苦肉计要怎么使？”
陆沁安张张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
这老男人，怎么就能这样没脸没皮。
可很快，男人已经抓着她的手。
“你怀孕瞒着四叔，这件事看在你很辛苦的份上，四叔不跟你计较。你觉得累，也怪四叔不好，没能陪在你身边让你两全……若是心里不爽快找四叔出出气也没什么，日后这小子出生，四叔自然一点一滴的都还在他身上。”
总归是为了他才当的出气筒。
陆沁安气的不行，“你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