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笼罩如金黄色的霞光,我望着拐转处出神,良久,叹了一口气。转身回到家,婆婆不知去了哪里打电话也没接。阿洛竟然也没接电话,公公带着小树到奶奶家不回来。看着空荡荡的家忧思感油然而生,我躺坐在沙发上,拍着额头突然间像是放电影一般从早上到傍晚所发生的事一帧一帧地从我脑海闪过:陈文让我保管黑卡;从他那深情的眼神跳出了大姨;大姨讲了关于婆婆的往事;落满梧桐树叶的迎冬路;老式的茶馆;珍妮的呢喃;陈众奇的爱情故事;最后定格在黄明道与珍妮消失的那街口拐转处。
总感觉这些事好像有一根无形的线通过我把他们都串连了起来,可是源头不知在何处。我想从中理出个原由来,却无功而返。电话响起是施凡打过来,一开口施凡就问我在哪里,语气显得有点儿急切。我有气无力地回他:“在家里啊。”
“哦,回到家就好。”
我能感受到施凡如负释重,我手放在额头上轻轻地捶着落漠地说:“今天我周围发生了很多事,我长辈的交错往事,上司和朋友的爱不得。到现在我都还在错愕中,施凡你说人怎么会有那多爱不得的感情呢?”
“阿美,不管你周围发生什么事,每件事的发生都有它的因果关系,何况那是别人的过往,你更无需想太多。凡事只要跟着你的心准没错。”施凡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减少你的工作内容,这段时间来我发现你都快成为工作狂了。要学会拒绝一些不必要的工作,不是什么都揽在身上。我今天中午去你家吃饭,你妈跟我说你前段时间天天加班。我恨不得跑去花城把你的工作给辞了,从未工作过的你,哪能经受住天天加班。你带着小树让阿洛陪你们去外面走走,你读书时代的梦想不是要吃遍全世界的美食吗?怎么越大越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听着施凡的絮絮叨叨,仿佛回到学生时代,我一表现出不想把书读好的状态,他立刻会放下手中所有的事跟我讲述把书读好的重要性。还带我去吃遍雨州的各色小吃,渐渐地发现施凡非常在意我对学习的态度,因此我经常拿这个去吓唬他。屡试不爽,连我妈妈都发现也提醒施凡不要纵容我这个习惯。他永远只会笑着对我妈说:“只要阿美开心就好。”
我心中微微战栗,是啊,施凡在意的永远是我过得开不开心。心中复又歉然了起来:施凡何尝不是工作狂,于他而言从回国后他的眼里只有工作,生活好像离他很遥远。因为这样他才不愿意让我也陷入无止境的工作中去。
眼中微微发涩说:“你说我倒是轻巧,这几年来你把自己往公司一扔,再也没有回归到生活中来。你不也是越大越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我反问着他。
“我和你不一样,工作是我的常态,阿美你是属于生活,工作只是你的点缀。”
我截住他的话说:“哪里,是谁在高中时期一直跟我说只有把书读好,将来才能斡旋于职场,驰聘生意场的。”
施凡咳嗽了两声“年少不懂事,当时只想着能让你好好读书什么话都说出了口,直到现在有些事有些话我都不应该那样说。以至于什么都来不及了。”
施凡没再说下去,沉默了片刻。我静了静心神说:“施凡还好有你的鼓励,我才能考上一本。想想以前的日子,每每都能给我动力,但终究是回不去了。”说这些话时眼眶热热的泪意硬是被我逼了回去,同时我深切的觉得,长久以来坚持单身及陷入工作的施凡,已经被我深深伤害了。哪怕我是无意的,到底还是被我伤害了。
“如果时间能倒回我定不会那样做,整个中学时期最有意义的事你是我的同学。今天阿美听了那么多的往事,心里已经塞满。可是肚子却是空空的,阿美我给你定了一份虾仁粥,应该到了吧。”
施凡话音一落,门铃响了起来。我疑狐地起身往门口走去,通过猫眼确认是外卖人员。我吃了一惊,打开门,外卖人员客气地跟我核实信息确认后递给了我,还不忘地说:“订餐的客户说一定得掐着这个点来,说粥的温度正好。”我点头说了声:谢谢。
对着电话说:“我今天一个人在家,正打算饿肚子呢。”
“我有千里眼,知道你一人在家,也知道一个人的你定是不会做饭的,所以在通电话之前就给你订了餐。”
我打开盖子,轻轻嗅了一口,整个人的毛孔打开,瞬间通透舒畅。舀了一口粥,软糯中鲜甜无比,我笑着说:“谢谢你,不跟你聊了,我吃饭先。”
“只要你喜欢,我就很安心。吃吧,我挂了。”
放下电话,我捧着粥一口一口地吃着顷刻间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掉,任由泪水肆虐,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吃着。心底漫漫生出一股若即若无的落寞和孤寂来,最后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仿佛身不由己,越哭,心底的那种无可名状的痛感就越强烈。我起身半躺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脑袋一片空白,就这么死寂地看着。质疑自己刚才的哭泣是为哪般,似乎无源头,觉得自己最近这段时间有点儿多愁善感,轻轻叹了一口气。
迷迷糊糊睡去,迷迷糊糊醒来,发现自己睡在客厅。起来走到房间,床上根本就没有阿洛。去敲了敲婆婆的门无人回应,打开房门也是空无一人。我马上掏出手机,发现昨晚阿洛在微信上告诉我:他,婆婆和小姨一家去源山渡假村玩。看着空荡荡的家突然有点儿失落又无力去改变什么,懒洋洋地走回房间躺在床上。半睡半醒中,被一阵电话声吵醒,一接是陈文的。他让我去他办公室,我随口应“好的”。
放下电话才发现是躺在床上,“咣”的一下清醒,以最好的速度洗濑。出门时随手拿了个面包,一边开车一边吃。到了公司停车场,拿起手提包直冲十二楼。在陈文的办公室门口做了几个深呼吸才敲门推进,发现陈众奇也在里面。好像他们正在聊什么,陈众奇目光灼灼如火似刚才有过一番争吵。而陈文似笑非笑地用一种无法描述的眼神向我走来,伸手摸了一下我的额头说:“这种天气怎么满头大汗。”
一听,我本能地摸了一下额头发现自己一头汗。我一边擦着汗一边说:“早上睡过头,刚才一路狂奔来上班。”
陈文凑进我看了看,然后伸手擦着我的左脸说:“怪不得脸上的润肤露都没抹匀。”
我真后悔睡过头又那么匆忙,低着头双手尴尬捧着脸。陈众奇冷漠的声音传来:“林助理这几天上班很随性啊,想翘班就翘班,想迟到就迟到。乔治对你太过纵容了,我得让他定一份岗位职责给你。”
我无话可说,该不会是我昨天无意知道了他爱情里的秘密而给我的下马威吧。转念一想他应该不会以一己之私利为念来打压我啊。因为昨天我差点儿窒息还是他给我服下了救心丸才得以平安。
我抬起头来灿然一笑:“谢谢陈副总的栽培,我定当以乔治所定的岗位职责努力工作。”
陈众奇扶着额头不屑一顾地看着我说:“你是不是傻,都听不懂我弦外之音。世界上最傻的人就是你了。”
陈文微眯双眼,略带责备的口吻说:“阿奇够了,阿美她什么都不知道。”
我急切地问:“我不知道什么?”眼睛怔怔地看着陈众奇,他别过头去。
陈文温然笑着:“刚才我和他为了工作的事吵了一架,正好你撞到枪口上了,难免他语气生硬了些。”
我缓和了一下情绪,但还是堵着气说:“你们是老板,我当当出气筒也是理所应当。”陈众奇脸色沉沉发青,站在落地窗旁一言不发。
陈文走回办公桌书写着什么,空气瞬间冷寂了下来。陈文叫我来办公室定不是让我怵在这里吧,我静了一下心神说:“陈董,你让我来办公室是有事交代我吗?”
陈文没回我,只是轻轻点了一下头。我坐在了就近的沙发上,低着头看着地板。心想着陈众奇为何总说我傻,我很想走到他跟前质问他为何这样说我。但心里却有点儿胆怯,胆怯到开始相信他所说的话是真的。我抬头往落地窗方向看去,他似负气地站着,他那昂首的侧影在若大的落地窗旁显得格外孤独。我冷冷地看着他,恍惚中这个侧影在我遥远的记忆里似曾相识。
这时听到陈文说:“阿美,把这份资料拿到度假村给企划部的老关。”
我震了一惊,拍了拍头拉回了思绪。陈文满脸笑容说:“在想什么?那么入迷。”
我起身接过资料,微微摇头说:“没想什么,这份资料需要回执吗?”
陈文轻声说:“只要交给老关就行,我电话里已经跟他说了很清楚。”
我点了点头说:“好的,那我先出去了。”当我关门时无意识地看了一眼落地窗的那个身影,他依旧站立不动。
我从茶水间倒了一杯温开水快速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半靠在沙发上,小口小口地喝着仿佛一大口我会窒息在这水里。良久我透过喝空的玻璃杯看向窗外,睛空万里的天空突然意识到该去渡假村了。在卫生间的镜子里看到像疯子一样的我,头发松松垮垮,仔细一看耳根部的润肤露都没抹开。我能够理解刚才陈文为什么会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我。我重新洗了把脸,认认真真地辫了个麻花辫,拍了拍脸确认无误。拿上资料去渡假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