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头靠在玻璃窗上,半眯着眼看着车厢的人来人往,有的打盹闭目养神,有的聊天,更多的都在玩手机,车上有一对小情侣则肆意的拥抱和亲吻。偶尔也有行乞者弯着腰从车厢里穿堂而过,列车进站时,那些站着乘客用敏锐的目光搜索着整个车厢,一旦有人起身,迅速地坐上去。列车过了一站又一站,车厢始终拥挤。我用余光看了旁边的陈文,他戚着眉发着微信。我别过头盯着列车的地板发呆,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刹那间阿洛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想着他此刻在做什么?掏出电话打了两通都是无人接听。过了一会儿他回了条微信:正在忙,晚上给你电话。
放下手机,心烦意乱,怎样的坐姿都不舒服索性站了起来靠在不锈钢管上。两眼无神地看着忽暗忽明的车窗外,突然很想知道外面的风是如何吹动树枝的。
到了终点站,看着月台上稀稀疏疏的人流,心里想着不会到了什么荒郊野外吧。只好跟着陈文走出地铁,他告诉我这里是东城区郊外太阳湖风景区,一听这个名字我四处看了看,因为安平寺就在这个风景区内。
陈文拉住我的手关切地问:“你在找什么?”
我没回他而是往人多的地方走去,在一棵大榆树下找到了指示牌,看到安平寺就坐落在这个风景区的最南边,离这有3公里。我指着安平寺方向带着询问的语气说:“我们去安平寺好不好?”
我和阿洛结婚的那年奶奶带我来过安平寺。5年没来整个景区变化好大,如果不是远处时时传来“当,当”的钟声定是不会相信这里就是安平寺。
他看了一下指示牌说:“有点远,你可以吗?”
我点了点头往安平寺走去,我的手也任由陈文牵着。今天不知为什么陈文对我做出任何亲密动作,我一点儿都不反感。但愿这个原因是因为我决定离开源山集团。
安平寺在风景区最深处,沿着石板路一路向前,路上,有挑水的和尚,有络绎不绝的香客,他们手提篮子,篮子里装了水果食物香他们一直往前走,看起来非常虔诚。那映在绿树丛中的寺院,杏黄色的院墙,青灰色的殿脊,苍绿色的参天古木包围着它,庄严中带着神秘。
一路上,我跟陈文讲了第一次到安平寺的情景,他非常安静地听着。安平寺的道路是用石头一块块铺起来的,蜿蜒盘桓。我走得十分吃力,走一段,歇一段。来到安平寺门前突然一股辛涩自心尖传来,我捂住心口,做了几个深呼吸。这股感觉让我非常错愕,但又找不到源头。
陈文拉过我的手,十指扣扣住我,他手心的温度瞬间传到了我的心尖,把那股辛涩压了下去。我们拾阶而上,走进寺庙,抬头看着庙里的参天大树,冬日里的阳光漫天满地洒落下来,仿佛置身在纯净的桃花源里。佛音萦绕在我的耳边,听着时远时近的木鱼声有种不曾有过的安宁感,这木鱼声就像传说中的法力在我心中涌动,把我的烦恼一点一点的敲散。
阵阵的佛号声,悠悠扬扬,很亲切。我就这样站立着,默默无语感受着此刻的宁静。陈文放开我的手转身接了个电话。我径直走进大雄宝殿,映人眼帘的是三尊大佛像,我跪在拜垫上双手合十虔诚地叩首十二次。把内心的世界满心满肺地掏出来,在佛祖面前毫无波澜地述说着。仿佛我那无尽的烦恼跟随着香炉上的袅袅如雾的香烟消失不见了。我凝视着香炉上的轻烟想探寻是如何消失不见的,我伸手抓也抓不住,钟声敲响,我的思绪也拉了回来。
再叩首三次起身走出大雄宝殿,陈文看见快速地结束电话。我往左边的长廊走去,长廊两侧雕刻着精美的花卉图案,惟妙惟肖,生趣盎然。长廊的尽头有一扇门,我走了进去,看到一位老居士正在银杏树下的石桌上剥板栗给一位小沙弥吃,老居士看到我俩晃着手中的板栗说:“过来这边坐,来吃点板栗吧!”小沙弥看到我立即站了起来,双手合十一边向我们鞠躬一边念着:阿弥陀佛。
我和陈文也双手合十鞠躬念着:阿弥陀佛。老居士面容慈祥,神态亲切,慈祥敦厚像奶奶,她让我俩坐在石凳上,剥了一个板栗先递给我说:“我刚刚煮的,现在正是板栗的季节好吃。”
我接过来放在手心看着四周说:“这是哪里,怎么这么安静呢?”
老居士笑着说:“这里是方丈楼。”
哦原来是方丈居住的地方,难怪这么安静,我小声地说:“那我们坐在这里会不会打扰到方丈呢。”
老居士又剥了个板栗递给陈文说:“有缘才会来此,这里是很少香客会踏入的,方丈这时没午休,正在禅房和相熟的香客讲佛法。你们可以在这稍坐片刻,休息一下再出去的。”我往禅房方向看去,转头向她点了点头。
她拿了一大把板栗给陈文,陈文学着她小心地剥着壳,剥好后递给我和那位小沙弥。我一边吃着一边看着旁边的银杏树,初冬的银杏树如同身披金甲的武士,向着湛蓝的天空凛然而立。暖暖的风摇曳着树叶,片片如风铃飒飒晃动,风大一点叶子簌簌而下衬着午后暖暖的阳光,折射出一点点透着金晕的金色斑斓。
我抬起头想说:好美。声音未出口,已被板栗呛到,忍不住咳了起来。陈文站起来弓着身体,让我的前胸贴俯在他的右手臂上,我的身体稍微向前倾。他的左手在我的背部顺气,老居士和小沙弥在我身旁双手合十念着:阿弥陀佛。
过了一会儿终于气顺,老居士给了我一杯温开水,喝完舒服多了。由于刚才咳了太大声,感觉旁边的禅房有开门的声音,想必是吵到了方丈的清修。我和陈文站了起来跟老居士告别。
她递给了我们两瓶水和一小袋板栗,目送着我们离开。回到长廊时,陈文拉起我的手关切地问:“是不是着凉了?”
我微微笑了一下说:“没有,刚才看银杏树太专注忘记嘴里正吃着板栗,不小心就呛到了。现在没事,我想到风景区走走!”
陈文拉着我的手走出了安平寺,往左边走去,他说这里有个小峡谷,山脚那儿有一湖,就是太阳湖。这个景区也是因为它而得名,我心里纳闷明明安平寺比太阳湖出名,为什么这个景区不叫安平寺风景区呢。
我为这个冷不丁的想法感到幼稚,摇头笑了笑。
湖岸边钓鱼写真下棋休息参观的人到处都是。远远望去,冬日里这番景象如同油画般美好!
放眼望看去平静的湖水像一面镜子,湖水在阳光得照射下闪现出多种的颜色,兰色的白色的黄色的绿色的,五光十色,瑰丽无比。
看着这样的美景就想静静地坐在湖边的石椅上,可以发呆一下午都不会觉得无聊。我们在太阳湖西边的石椅上坐了下来,陈文指着不远处的小峡谷略略凝神,似有所思,牵起我的手说:“当我知道身世的当天,无法相信,突然感到被世界给抛弃了。那种绝望让我无法容入到正常的生活中去,只想逃地远远的。骑上我那辆哈雷车,刚刚好开到这里就没油了,索性走进了峡谷。在里面待了两天,最后被郭志循着哈雷车找到了我,硬是把我拖回现实生活中去。没想到事隔多年跟我来的人是你,这应该是上天对我最好的弥补。”说完把我拥在怀里,他跟我讲了那两天是如何生存的,郭志又是如何找到他的。说到动情之处会紧紧地握住我的手腕,一通讲下来我的手腕处有若隐若现的淤青,他的手由温热慢慢透着一分一分的凉意。我可以感受到当时陈文的绝望与无助,叫了快二十年的母亲竟然不是亲生,而自己的出身是因为利益。想到这任由他越抱越紧。
我们就这样静静地相拥在湖边,待到夕阳西下听到彼此肚子“咕咕”叫的声音,我们相视一笑。陈文指着不远处的楼房说:“那里有一家饭店做的鱼还不错。”
说完起身把我拉起来往饭店走去,一到饭店才感觉到肚子饿得不要不要的。我们上了三楼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陈文点了太阳湖特有的草鱼,一鱼四吃(鱼头汤上海熏鱼豆豉蒸鱼糟溜鱼片)。不知道是饿的原因,还是太阳湖的鱼有什么特别,总觉得和市区里的鱼不一样,不仅鲜美还有嚼劲。陈文吃了几口,停下来专心地为我挑鱼剌,他现在的样子和我为小树挑鱼剌一模一样。
他不厌其烦地挑着,而我静静地吃着,除了我的哥哥和施凡外没人会为我挑鱼剌,内心有一股暖流,越发吃得多。看着空空的盘子,我笑着说:“都被我吃光了,你怎么办?”
他喝了口水说:“你吃饱代表着我也吃饱了。我一点也不饿,看着你吃也是一种享受。”心想难不成我就是传说中的“秀色可餐。”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喝了口水起身往收银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