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珊本想说,我累了我不高兴,我看见你对马玲那样关心觉得难受。但话到嘴边她还是说成了,马玲动了手术得好好休息,我们在她家里,她忙来忙去,休息不好呀。听说这部电影挺好看的,你就陪我去好不好?
丛珊这样说,江一水就没有了意见。他一边开车一边想,其实丛珊还是挺细心的,马玲现在的确需要好好休息。
范晓南拿着牙膏,帮马玲细心地抹着,马玲因为疼痛咧着嘴不停地呵气。范晓南翻了马玲一眼,你就不能小心点,你这样大大咧咧的,干什么事能让我放心哪。这幸亏是烫了手,要是烫了脚、烫了脸呢?
马玲不乐意了,怎么可能烫脸?
怎么不可能?我们结婚以后,厨房里打了多少碗?每次都让你小心小心,结果呢?每次都得打。
马玲听着不舒服,范晓南仍然饶有兴趣地数落她的罪状,好像马玲离了他根本生活不了。不由得马玲生气、反驳,我没认识你之前活得挺好的。
挺好的?那要看怎么样定义,像你这样不认真不细心的人,只能把生活过成破烂。
破烂这个词一从范晓南的嘴里飞出,马上惹爆了马玲心中的炸药,她一把推开范晓南,我是破烂,你离破烂远些。
看马玲生气,范晓南马上软了,我是破烂,你不是。哎哟,小花猫,对不起啊。
马玲却不理范晓南,因为委屈喉咙哽住,根本喘不上来气儿。范晓南一看吓坏了,不停地拍着马玲的后背,老婆,你怎么了?是我错了,对不起,我不应该说你。我就是心疼,希望你小心一些。
马玲推开范晓南,嘴里说着没事,眼泪却终于忍不住淌了下来。范晓南一边帮马玲吻眼泪,一边帮她拍后背,老婆,别哭了,都怪我,你刚坐完小月子,不能这么哭。哎哟,我真是葱头。来,你打我一下,要不我给你剥榴莲吃。
范晓南刚弄开榴莲,电话就响了。马玲因为还含着眼泪,示意范晓南去接。范晓南一接,脸上马上兴奋起来,妈,我是晓南。你好吗?我和马玲可想你了。爸爸醒了没有?没关系,你经常和他说说话,我们没事,等到五一我们就回去看您。
马玲听着范晓南欢快的声音,突然觉得他们的角色其实弄错了,电话那头叫李芝麻的老太太,应该是范晓南的亲妈。虽然人家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但范晓南和母亲的感情发展速度真是比火箭都快。
范晓南和李芝麻唠了一个多小时的电话,唠得马玲榴莲没吃就躺在沙发上睡着了。范晓南变得勤快起来,他一边哼着歌一边打扫卫生,等到他把脱下来的衣服准备塞进洗衣机洗时,才发现东东的衣服还没晾,而且整个洗衣机里全是碎纸片。
范晓南叫醒马玲,马玲一看那么多碎纸片也吓坏了,两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拼凑的字样中看出,这是白盛写给刘娜子的信。马玲乐坏了,看来是他认识到不该和刘娜子吵架,而写的道歉信。
范晓南批评马玲,你洗衣服的时候不掏掏啊?
我没想起来。
这是你的毛病马玲,我早告诉过你,你洗衣服的时候要把每个兜都掏一遍,你不听,这下可坏事了。
又不是遗产,只是一封信而已。
铁嘴钢牙啊,我的老婆,麻烦你下次睁大眼睛细心点行不?要不有一天你把老公也放进洗衣机里洗了,那就完了。
你这么胖,能塞进去吗?
范晓南哭笑不得,好好,为了让你把我塞进洗衣机,我努力减肥。
两个人吵吵闹闹、好好坏坏地纠缠了一晚上。在范晓南呼呼大睡的时候,马玲却毫无睡意,数星星没用,数绵羊更是没用,她把治失眠的方法全部用了一遍还是没睡着。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刚迷糊了一小会儿,马玲却又梦见了被流掉的孩子,血肉模糊的一团,硬要往她的怀里钻。马玲吓得一下子醒来,看看表凌晨五点。
马玲有些害怕,推醒范晓南,老公,我做噩梦了。
范晓南正睡得香甜,发出平稳而均匀的呼声。
马玲掐了范晓南一把,老公,你醒醒!
范晓南被掐醒了,他揉着眼睛一下子坐起来,是不是晚了?
你就想着上班!
范晓南看看表,脸上一下子拉下来了,你干吗要掐醒我啊?你不知道我睡眠不好吗?真是一点儿也不心疼老公!
还睡眠不好,睡得被别人拖去估计都不知道!
那太夸张了吧?我真的睡眠不好,一会儿醒一会儿睡的。哎,你说说为什么要掐醒我?
马玲把梦说了,范晓南有些感伤地搂过马玲,你想得太多了。就是一个没发育的小胚芽,能有什么灵魂呀!
怎么可能没有灵魂呀,万物都有灵魂。
不可能!你要相信科学。睡吧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马玲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从五点一直折腾到七点也没睡着。严重的失眠导致马玲在办公室呼呼大睡,李芝麻突然打来电话,她开口就问马玲最近有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马玲有些不高兴,您是不是盼着我有什么事情发生啊?
这话说得真难听,我就那么坏吗?
那您为什么不说点好的呀!
因为我近来总是睡不好,做噩梦!
马玲吃了一惊,真是母女心灵相通还是李芝麻知道了自己在演戏?马玲这边一折腾,李芝麻就有感应,这种像小说里的桥段好像从来没有发生在她们俩之间。后来马玲在挂了电话之后给刘娜子打电话,再三叮嘱她不要把自己流产的事情说出去。刘娜子声音里充满了不耐烦,我这儿都乱得头大了,哪有心情说这些事啊。
刘娜子什么事乱得头大,马玲没敢问,因为她无意中发现,在自己打电话的过程中,同事小乔的电脑上的音乐播放器按了暂停键,人家正借着听音乐做掩户竖起耳朵听她打电话呢。在马玲放下电话之后,好奇心太强的小乔却以找个东西的借口挪到马玲的身边,先是很神秘地笑,之后小声问,你上次说你姥姥死了要回家奔丧原来是流产去啦?
马玲坦白回答,是啊。
小乔来了兴趣,我早猜到了。说说看,为什么要流产?
小乔是本地人,嫁得好,娘家也有钱,在这儿上班完全属于打发时间,每个月的工资都不够开车的油钱。她结婚三年生了一个丫头,现在正为了传宗接代夜夜努力。马玲不太喜欢小乔,但碍于面子,还得应付,主要因为吃药,怕孩子不健康……马玲斟字酌句,生怕被她抓住尾巴。
噢,那你不知道怀孕是不是?要是知道怀孕肯定不吃药啊。哎哟,流掉的要是男孩那就太可惜了。
马玲不悦地说,你重男轻女?
小乔不好意思地说,也不是,主要是这社会。你看我们家这么大的产业,光靠女孩是撑不起来的。所以我还得要,我老公说让我生两个,生一个给我二十万,两个给五十万。
听着小乔炫富,马玲忍不住笑了,那你生个十个八个的,不就发财了吗?
小乔也乐了,我又不是母猪,哪能生这么多啊。
两个人说笑了一阵,马玲叮嘱小乔不要把自己流产的事情说出去,小乔倒是满口答应,但不知道哪一天她和别人聊天说走了嘴,全公司都知道马玲流产了。这下可好,一直揪不住马玲小辫子的老牛决定杀鸡给猴看,借此机会炒了马玲。
人事部经理的眼睛里充满了怜悯和同情,小乔知道后也兔死狐悲乱表现,一会儿要找老牛谈谈,一会儿要帮马玲介绍一份更好的工作。马玲谢绝,并说自己不至于为两斗米折腰。
马玲委屈地回到家后,随着范晓南的盘问而爆发,范晓南却平静得出奇,一份工作辞就辞了,还有我呢。
范晓南的这番话不仅熄灭了马玲的怨气,而且让她备感温暖。
马玲辞职后,一边在网上找工作,一边收拾自己的家。虽然是租的房子,但马玲也想用自己的能力把家布置得像自己的一样。平时光顾上班,顾不上家里的边边角角,现在马玲有空了,开始一点点收拾。从地面,到墙壁、窗台,连天花板都擦了。灶台收拾得锃亮,洗手间能照见人影,马玲累得腰酸背疼地坐在沙发上打量家里,又觉得窗帘旧了,沙发也有些破损。她准备换个沙发,定做一个窗帘,给房东打过招呼之后,马玲又开始心疼钱了,毕竟她下个月就没有工资了,在没找到新工作之前,一定要节约。马玲去市场上买来便宜的花布,量了尺寸,一针一线地缝制了窗帘、沙发套,又利用旧物做了几个靠垫,在范晓南还没进门之前,马玲正往沙发上撒花儿。
处理的玫瑰花,一块钱两枝,马玲买了六枝,揪着花瓣往白底黑圈的沙发上撒。范晓南进门之后,立马受到了国王一般的待遇,马玲又帮他脱衣服,拿包,还一脸温柔地说,葱头回来了。
范晓南被焕然一新的房间弄得呆了好久,看看因为忙碌而顾不得收拾自己的马玲,范晓南感动地一把抱住她,在她耳边轻轻说,要是人也换成新的就好了。
马玲缩在范晓南的怀里,我就是新人,我叫玉莲,专门来伺候葱头的。
范晓南弯腰抄起马玲,在房间里转起圈圈,直到转得马玲头晕眼花支持不住,范晓南才把她放下来。范晓南把马玲按坐在沙发上,情真意切地说,你累了吧,老婆?为什么一下子干这么多活啊?要是累坏了我可怎么办呢?
你找新的啊。
新不如旧啊,嘿嘿。老婆,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范晓南从包里摸了半天,拿出一沓钞票来,马玲才知道他拿了提成。马玲数了数,还不错,赶上一个月的工资了。马玲收起钱在范晓南脸上亲了一下,我马上给你做好吃的。
范晓南拉住马玲,做什么饭啊,去下馆子,葱头请客。
两个人本来计划好好吃顿西餐,但去了西餐厅之后,马玲看着昂贵的菜单,还是点了一个特价的意大利面,范晓南嘴里喊着要七成熟的牛排,但最终也点了一个咖喱牛肉饭。两个人把两份饭拼到一起,范晓南给马玲挟牛肉,马玲又是给范晓南挟回来,范晓南把牛肉挟到马玲的嘴里,马玲吃了之后,就是一幅夫妻恩爱吃饭的情景,两个人谁都不敢多吃,谁都尽可能想着对方,一顿饭吃下来,吃得范晓南非常心酸。第二天他给马玲的手机发短信,老婆,我知道你爱吃牛肉,我一定要努力工作,赚很多钱,给你买很多很多牛肉饭。
马玲很感动,但为了让范晓南没有思想负担,马上翻他白眼,让我吃成肥婆,你好有理由找老二是不?我才不会给你这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