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进门的时候,马玲还是有些紧张。看着马玲紧张的样子,范晓南笑了,他放下东西,揪住马玲的脸蛋,笑一下,别绷着脸,苦大仇深一样。
马玲努力地挤出笑容。
范晓南皱眉,不行,再笑,不是职业的笑,要那种发自内心的笑。来,像我这样。笑。
范晓南先笑了一下,然后让马玲学着笑。经过几次试验,马玲的笑容终于让范晓南感觉满意。范晓南亲了一下马玲,然后拎起东西,按门铃。
王秀美早就在门边等着了,从范晓南和马玲一到门口她就看到了。王秀美透过猫眼,看到了范晓南和马玲的恩恩爱爱。她有些不是滋味,在门铃狂响的时候她仍然跑进卫生间里,让自己阴沉沉的脸努力露出灿烂的笑容。
王秀美终于打开门,眼睛扫了一眼马玲就扑向范晓南,从范晓南手里接过东西,早给你说过不要买不要买,家里都有。这么沉,你拎着不累啊?
范晓南笑着说不累,然后给马玲使眼色,马玲抢着去拎王秀美手里的东西,并别别扭扭地说了一句,妈,我来吧。
王秀美有些虚伪地笑着,推开马玲把东西拎到了厨房里。
王秀美说,你们去客厅玩吧,我做饭给你们吃。
马玲马上说,妈,您去休息吧,我们来做饭,您想吃什么?
王秀美笑着,好啊,那太好了,我腰疼得要命,晓南扶我进去,辛苦你了马玲。
马玲高兴地说,这是我应该做的。
范晓南搂着王秀美进卧室,他一边走一边回头给马玲使眼色。马玲懂范晓南的意思,马上进厨房做起饭来。没结婚的时候,马玲几乎没进过厨房,结婚后,又因为工作忙,两个人没有正儿八经做过饭。所以马玲扎上围裙钻进厨房后,一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扒拉了一下冰箱,发现有鱿鱼和蒜薹,还有油菜和香菇等菜。马玲又找了一个西红柿准备做个汤。马玲怀着好好表现的心态在厨房里忙活,王秀美在卧室里拉着范晓南的手左看右看,一会觉得儿子瘦了,一会觉得儿子黑了。范晓南知道她在挑马玲的错,就处处说马玲的好话。范晓南的表现让王秀美特别不爽,借着倒水的机会她进了厨房,一眼看到马玲正费力切着鱿鱼,王秀美立马急了,哪有这样切鱿鱼的啊?
马玲一愣,差点没切到手,怎么切啊?
王秀美拿过刀比划,得切鱿鱼卷,划十字。她一边示范一边问马玲,你还在海边长大的呢?连个鱿鱼都不会切。
马玲有些不高兴,我们家就这样切啊。
王秀美阴了脸,我们家不是!你到了我们家就得按我们家的规矩来!
马玲照着王秀美说的方法切,结果还是不合适王秀美的意思。王秀美恨铁不成钢地推开马玲,算了吧,还是我来吧。
自从王秀美出去后,范晓南的耳朵一直支棱着,一听到王秀美嚷嚷,范晓南马上挤进厨房,妈,您快出来,让马玲做就行。
王秀美脸上堆出笑容,没关系,还是我来吧。马玲也累了,快出去休息一会儿。
马玲刚解下围裙想出去,结果被范晓南狠狠瞪了一眼。
马玲只好又说,妈,还是我来吧,我学着切。不然老不会是不是?
范晓南也说,就是,妈,您要给年轻人一个学切鱿鱼的机会。来来,妈,我们俩去看电视,有您最喜欢听的黄梅戏。
范晓南把王秀美推走,然后给马玲一个鼓励的微笑。马玲切着鱿鱼,想着婆婆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不免委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马玲忍着硬没让它们掉下来。
马玲把菜做好,端进客厅,范晓南和王秀美吃了。虽然在吃的时候王秀美明着夸马玲炒的菜好吃,暗中却在讽刺马玲没家教,都嫁人了还不会做饭。说完这些,王秀美还不罢休,把手搭在马玲肩膀上,马玲啊,你责任重大啊。我家晓南对什么都挑剔,尤其是菜。你以后可能努力让晓南吃好,唉,做女人就是不容易,男人不会做饭人家不笑话,要是女人不会做饭就不得了。一个女人长得再漂亮,再上得了厅堂,进不了厨房也没用。
吃饭听婆婆叨叨,马玲忍了。她巴不得吃完饭马上走人。可是吃完饭范晓南并没有想走的意思,而且无视饭后的一大堆碗,跑到阳台上和王秀美看风景去了。马玲扎着围裙,一边洗碗一边听阳台上的笑声。不由得,马玲想到了李芝麻,妈妈对自己再不好,也从来没有让自己干过这些活。每次回到家里,只要马玲一进厨房准会被李芝麻推出来。而婆婆,再好也不是自己的妈,和妈差远喽。
马玲洗完了碗,又把厨房的地和客厅的地拖了。然后又按着范晓南的意思,坐在沙发上听王秀美唱黄梅戏。马玲觉得一点儿也不好听,但还得点头如捣蒜,并不时说几句恭维的话讨好婆婆。后来她发现王秀美并不在乎她的看法,她在乎的是儿子的看法。大部分时间,王秀美一直把眼睛盯在范晓南身上,一直视范晓南的鼓励为鼓励。范晓南表现得很好,一边夸王秀美一边带着马玲鼓掌,马玲无数次想站起来告诉王秀美不要唱了,并无数次给范晓南使眼色要回家去。可是媳妇真的抵不过母亲,她的眼色被范晓南冷漠地压制。终于王秀美唱累了,给了马玲开口说话的机会。
妈,您休息一下吧。我们也要回去了。
王秀美一愣,回去?回去这么早干吗?我看你们就在这儿住吧。好不好马玲?
王秀美的眼神能温柔得让人不相信是她的眼神,温柔得让人不能拒绝。于是范晓南的心软了,要不就住下吧。
马玲坚持地说,不行,我什么东西都没带过来。
王秀美马上说,内裤我有多买的,还有洗头洗脸的都是特地为你准备好的。
马玲犹豫,窗户没关,我怕晚上下雨。要不这样吧,妈,改天我们再过来住。
范晓南看出马玲为难,也说,就是妈,我们哪天收拾收拾东西再来住。
王秀美笑容可掬,行行,随你们便。反正这是你们的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嗯。妈就是有些想你们。唉,家里有房子,不住,非得出去租。晓南,你们商量一下早点搬回家吧。
范晓南搂住王秀美,紧紧来了一个拥抱,妈,听您的。
王秀美摸着范晓南的脸,万分不舍,妈都为你好,妈就你一个儿子。
马玲看着范晓南和王秀美在那儿告别,看着时间在他们的告别中又溜走了十分钟,她终于忍不住,先把门打开,自己穿了鞋出去在门外等。王秀美很不高兴地瞪了马玲一眼,松开范晓南,仍然笑容可掬,走吧走吧,回去太晚不安全。
范晓南临出门又和范秀美进行了五分钟的告别,无非是多保重,吃好喝好的客套话。等到范晓南终于走出门来,马玲一个箭步就往楼下奔。经过六个小时的折磨,马玲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婆婆家。
之后,有一天晚上,范晓南旧事重提,批评马玲不应该提出先走,也不应该先开门下楼,并说母亲这样会难过。马玲马上明白了,敢情那个两面三刀的老太太私下里向儿子告状了。
马玲感到委屈,我不提你会走吗?你们告别仪式那么久,我要是不开门你们还不结束呢。我说范晓南,你们家怎么回事啊?什么风俗啊?你和你妈告别怎么像生死离别一样啊?
范晓南翻了脸,你怎么说话呢?什么叫生死离别啊?你看看,你一脸不耐烦,我妈会吃了你啊?你在我们家待着那么不舒服吗?我妈对你多好啊。
马玲冷笑,好,真的好极了。
我都没想到我妈这样大度。你就知足吧,碰上恶婆婆,你不得也要承受着?
马玲生气了,你妈对我好?那是当着你的面吧。你不在马上冲我嚷。切个鱿鱼都要被她说半天,两面三刀!
范晓南一愣,你不也是两面三刀吗?当着我妈的面说好好好、是是是,我妈不在你马上告她小状。
马玲毫不客气,那是我迫不得已!
范晓南冷哼,你就会给自己找理由。
你宁可相信你妈的谎话,也不相信我是不是?
就算是真的,我妈说得也没错,你就是干活不仔细不认真,不仅鱿鱼不会切,碗也洗不干净!
马玲怒了,我们家就那么切鱿鱼!你怎么就认为你妈切得对?谁规定鱿鱼必须切成十字了?碗洗得不干净?谁告诉你的?你妈是不是?我就知道她不喜欢我,她挑拨离间!
范晓南扬起手,想打马玲,马玲含着眼泪把脸迎上去。范晓南甩了几下手,又放下,我不打女人,不和你说了,你好好反省自己的错误!
范晓南说完转头就走,奔命似的,一步并作两步,头也不回。
马玲的眼泪哗地一下子淌了下来,她一边哭一边思索,鱿鱼切得不好她承认,但碗洗得不干净她就想不通了。为了把碗洗干净,她放了洗洁精,又冲了N次水。不可能洗不干净。肯定是婆婆故意栽赃,故意放大她的缺点给范晓南看。想到这里,马玲冲范晓南大喊,你不要走,我现在给你妈打电话,我一定要问问你妈,我怎么得罪她了,她在背后叨叨我。
范晓南听到这话马上转过身,本想发怒,看到马玲脸上滂沱一片,又有些不忍心了。范晓南满脸堆笑,快步走过来抱着马玲,好啦好啦,别生气啦。气大伤身,小花猫会很早变成老太太的。
马玲推开范晓南,气呼呼地说,我不,我一定要洗掉我的不白之冤!
哪有不白之冤,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好啦,老婆,亲爱的老婆,我们和好吧。
小吵小闹,鸡毛蒜皮的小事,不仅影响不了夫妻感情,反而是一种沟通,这不,刚才还吵得死去活来的小夫妻,现在又亲密无间了。两个人躺在床上,范晓南搂住马玲的腰,学着马玲生气的样子说话,马玲学着范晓南生气的样子说话。说着说着,两个人就冲动起来了,马玲也不知道哪一根筋搭错了,竟然允许范晓南没有任何装备就进去了。
马玲竟然梦见了李芝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