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跶——”
一大一小两块石头落在木地板上，发出闷闷的声音，跳滚在苏颂脚边上。
苏颂一脸诧异，快步起身，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东西一样，他弯腰捡起一大一小两块石头，平举过肩头，同时放手。
“哒！”
声音闷闷的，苏颂心里也是闷闷的。
“如何？”沈括脸上带着阴谋得逞的快意：“方才某人可是说大的先落地的，现在呢？”
苏颂一脸郁闷的坐了回去：“这题目是李大人自己出的？”
“不错。”沈括点头，“当时我看完以后，也挺不解的，还有另外一道题，更加刁钻，你可听？”
“还有？”苏颂显然那还没有从第一个问题中回过神来。
“古代一个王爷，令匠人打造一口金冠，给了三斤金子，可是金冠打造出来以后，王爷怀疑匠人偷偷地往里边加了铜，把自己的金子贪墨了。
请问：如果你是王爷的幕僚，你能有什么办法验证匠人作假了？”
沈括一字不差的叙述了出来。
“如何验证？”苏颂也愣了一下，他眉头拧成一个八字，忽然站起身，爬在窗口上大喝：“来人，去府库取足赤金一块，劣金一块，黄铜一块过来！”
片刻时间后，有人大步走来，手中提着一个箩筐，里边按照苏颂的要求，各自摆放着黄铜、赤金、劣金一块。
色泽也是各不相同，黄铜颜色更深一些，赤金和劣金的颜色反而显得黯淡。
苏颂盯着看了片刻，摇头：“混在一起，没法看出来……不凡今日去李府之上求学？”
“哦？”沈括道：“你的意思是，李大人也未必能有答案？”
“非也。”苏颂没有妄自下定论，虽然他心中也有这样的想法：“自古言，解铃还须系铃人，这第一个问题我就已经难以穷极，第二个问题……说实话，老夫还真是想不出办法解答，你呢？”
“我在儒士林书斋思索了足足两个时辰，都未曾有思路破题。”沈括老脸微红：“不仅如此，几乎每一个到儒士林书斋中买文房四宝的读书人，都会停留下来思索一下这个问题，全部都无人能解答出来。”
“而且我还挺那店伙计说，这样奇怪的问题，有好多个呢。”
苏颂沉吟了一会儿，想着今天早上朝会，在朝会大殿上春风得意的那个年轻人，实在是想不到，他竟然能提出这么刁钻的问题。
尤其是一大一小两块石头落地这个问题，谁会注意到？
人总是凭借自己的经验来思考问题。
“走！过去瞧瞧，我是越来越坐不住！”苏颂站起身来，看了一眼边上的下人：“准备一份厚礼，今日他升官，弟子也得了官家的恩赐，老夫作为同僚，前去庆贺，倒也说过去。”
强迫症任何朝代都有，苏颂便是其中佼佼者。
“就不怕被人说成是老脸贴嫩脸？”沈括打趣道。
苏颂正色：“朝闻道夕死足矣，世间之人非我谤我，我又何惧之有？”
“好！我也去。”沈括站起身来：“今日在儒士林书斋便已经远远的瞧见过这李大人一会，算是丰神俊雅，人中俊杰。”
两人一并坐了马车，苏颂下人驾车上了大道，没走多远，就听到一阵唢呐打鼓的声音传来。
苏颂掀起车窗帘子，朝着外边看去，颇为喜庆的一幕出现在街道上，有人舞龙开道，后边则是舞狮子，还有踩高跷的人。
粗略看去，单单是表演的人，就已经有数百，这条街上几乎全是为官的人，表演的队伍都从街头拉倒街尾。
“咦？”沈括把头从窗口伸了出去，指着一边上骑着高头大马，胸口带红花的三人：
“苏兄看到了吗？那三人便是李仁的弟子的，为首一个老的，唤作李常宁，在太学之中便已经很有名声了，我早些年的时候，还曾经与他同考场考科举呢！”
“啊？”苏颂愕然，也盯着看了过去，顿时有些错愕：“难不成他们为了庆祝自己获得官职，竟然如此高调？”
“怕是了。”沈括道：“李常宁半生科举，而今终于得了赐给同进士出生，得了文名，又得了官职，哪里能不庆贺？”
苏颂眉头一皱：“不知收敛！这岂不是成了小人得志姿态？”
“那我们还去吗？”沈括有些迟疑，心中也打起来了退堂鼓。
“去！”苏颂正色：“李常宁反出太学，我也有所耳闻，但只不过是一两个月的时间。
李仁年岁尚浅，而且当初遂宁郡王遇刺身亡的时候，他就在病榻上躺了很长时间，这李常宁坐的事情，或许与他没多少关系。
你我何不趁此机会，提醒他一二，以免着劣徒日后给他招致灾祸？”
沈括也赞同：“这等人才，若是因为劣徒招惹灾祸身灭，岂非可惜？”
“绕路走！”苏颂脸色铁青，大声喝道：“再看一眼，老夫都觉得是污浊了我的双目。”
车夫噤若寒蝉，赶紧调转了方向，顺着一条人不多的巷子转了进去。
“师兄！我怎么觉着浑身发毛？”赵明诚人在马背上，胸口后背都挂着大红花，擦着脸上的汗水，大声嚷嚷着。
马涓手里捏着个酒壶，畅快无比的喝了一口，伸手递给赵明诚：“明诚来整一口！别整这些虚的，你这是第一次见大场面，身体受不住。
师兄跟你讲啊，你现在可是殿头高祖了，我可听人说，遇到重大庆典的时候，官家高坐大庆殿。
你就手捧圣旨，立在大庆殿口的高台阶上头，宣读圣旨！”
马涓已经喝得有点高了，他涨红着脸，朝着左右两边为官的人一挥手，颇有指点江山的豪情：
“想想看，这当头第一个，就是蔡相公、吕相公，就连你最怕的程颐老夫子，都在下边坐着，往后边放眼一看！
得咯！
有一熟人？
谁啊？
咱恩师呢！哈哈哈！你说你要是腿抖，头晕了，那岂不是堕了官家威严？
来！
整一口！
别弄那些虚的！”
赵明诚想着，师兄说的总不会是错的吧，也就拿过被太阳晒得烫呼呼的铁酒壶，仰头咕咕咕就是几大口干下去。
“哇——哈！”赵明诚烈酒入口，一张脸瞬间变成猴子屁股，摇摇晃晃的就要从马背上跌下去，还好是牵马的马夫眼疾手快，服了他一把，这才让他坐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