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大的衣袖中，李仁的拳头捏紧，坐在锅子边上的李宪猛然抬头，双目中露出精芒看着李仁。
他武功极好，自然六识过人，对于周围所有东西的都有非常高的敏感度。
比如……某种眼睛看不见的，但却实实在在存在的东西——杀气！
“嘻嘻嘻……”
房门外边，忽然传来了李清照玩雪的欢快笑声。
森冷的杀气瞬即消失不见。
李仁端起热酒来，先是抿了一小口，把这烈酒放在唇齿间来回吸了吸，随即吐出，然后他仰起头来，一口喝光杯中酒！
“铛！”
酒杯按在木桌上纹丝不动，李宪却倒吸一口凉气，这木桌的四个腿儿，竟然都已经裂开了！
“我自然会上书。”李仁起身：“公公还有别的话说吗？”
李宪仰起头，看着身材修长的李仁：“没有，这样应该是朝廷最愿意看到的局面。”
李仁笑了笑，转身朝着房门外边走了出去，李清照在院子里捧起雪来，然后朝着天空中抛洒出去，她在落雪中起舞，这时候李仁才感受到了她的美丽。
李宪伸手拿起李仁种种按在桌子上的酒杯，哪曾想手指微微一碰，整个酒杯就已经“嘭”的一声碎掉，只有那酒杯底儿，已经完全砸进坚硬的桌面里头去了。
“唉……”李宪背负着双手，站在窗口看着立在雪地里看着李清照撒雪起舞的李仁。
“希望吧，你想做朝廷的狗，就怕……就怕朝廷非要逼你做龙。”
这是在心里的话，没人知道。
当年北伐西夏的时候，他为五路大军之中百胜之师，结果得胜期间，尚未回朝，参奏他的奏本就像是雪花一样堆满了神宗皇帝的御案。
他曾经经历过李仁现在的处境，但他却没有李仁那个本事，直接灭掉西夏，所以他承受的远远没有李仁那么多。
也就是那件事情之后，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下子步入到了八十岁，这世间种种美好，皆不能入眼。
三千繁华靡靡之音，却没有丝毫能入耳。
颓废了这么些年，他终于成为了朝廷最听话的狗，让吃屎，一定会把土都啃了。
“呵——”
李宪冷笑了一声，想到自己这些年遭遇的事情，他更想仰天狂笑，抒发心中的愤懑和不甘。
但他依旧忍住了，当年的事情都能忍住，现在还有什么事情不能忍呢？
朝廷已经选择重新信他。
风雪中，还有一人，他立在一颗落满了积白雪的青松后。
童贯想到了今年初春的那一场大水，让他家破人亡，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成为了东京城中的难民，结识了仁哥儿。
如果没有结识仁哥儿，自己的人生会是什么样子？
会是什么样子呢？
童贯在心中自问了一句，他伸手握住一把寒雪，盯着寒雪在掌心融化，目中却已经满是森然了。
“师父！”
李宪走出三步以后，这才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童贯，有看了一眼院落中双手捧起雪，然后高高洒出，和小妾在落雪中玩闹的文定侯。
“走了。”李宪咧嘴笑了笑：“别总觉得这样不好，有时候你看起来不好的事情，未免就真的是不好。”
童贯低着头，没有说话，李宪似乎能看穿他内心的想法，抬起右手来，生出手指戳了戳他的心窝。
“人，念着别人的恩情，才能活得像个人。”
童贯不言不语，跟着李宪，就像是一条狗跟着自己的主人，一句话跟不说，半点声音也不发出。
忤逆侯府邸。
李秉常坐在一间堆满了书籍的屋子里，两岁大的儿子李乾顺靠在奶娘怀里，睡得不是很安然，小小的身躯，时不时还会抖动几下，就像是做噩梦了一样。
身体上的疼痛，让李秉常不由自主的换了一个位置，他轻轻的靠在椅子上，叹了一口气：“来人，把我抬回榻上躺着。”
几个面色黝黑的宦官走上前来，轻手轻脚的抬起李秉常，饶过这书房，就把他放在了宽大的床榻上。
紧接着，奶娘把李乾顺也抱了过来，扯了扯李秉常的被子，她自己也在一边上躺了下来。
李秉常吸了一口奶娘身上的体香，脸上出现一抹愤怒，他咬了咬牙齿，却听到奶娘说：
“男儿生在时间，并非只是为了这鱼水之欢，侯爷可知道古时候有一个叫做司马迁的人。”
李秉常脸色发青，愤怒的眼睛都是血红色的。
“我听人说，文定侯现在的日子也不好过。”
奶娘似乎很会说话，也知道李秉常现在想知道什么。
“他有什么过得不好的？”李秉常的声音是从牙齿缝里蹦出来的，非常压郁，像是受伤的野兽关在笼子里，面对着敌人发出的低沉怒吼。
“听说他自个儿上书，请求太皇太后、官家收回五世而泽的文定侯封地。”奶娘转过身来，笑面如花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
“侯爷不觉得奇怪？文定侯为什么会上这样一封奏折？”
李秉常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我不知道，你说吧。”
“据说……”奶娘压低了声音，李秉常感觉她嘴里呼出来的气息吹在自己的脸上，自己的鼻子闻到了她嘴里有一股诱人的味道。
以往的时候，他会疯狂的征服，但现在他只能痛苦的颤抖，甚至于流出眼泪来。
奶娘把嘴巴凑到了李秉常的耳朵边上，说了一句话，就因为这一句话，李秉常身上所有的痛苦和屈辱，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因为在大庆殿里，有人在他的酒水里下毒，他差点死了！”
奶娘在笑，她这样风情的女人，别说是笑，就算是站在那里不动，也是一种风情。
李秉常却没有半点欣赏的意思，甚至于之前他心中生出的某些想法，都在一瞬间烟消云散。
偶然之间，他忽然觉得做一个阉人，并没有什么不好的，至少不会有人在你的酒水中下毒。
“你怎么知道这些秘密的？”李秉常下意识的问道，他再怎么说也是做过皇帝的人。
想要处置一个人，那是不会轻易让下边得人知道的，尤其是李仁这样一个立下大功的人，要是就那样弄死了，天下人会怎么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