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装着茶水的碗落在桌上，发出一声器具碰撞的响声，里面还剩的半碗清茶淌了一桌。洛凝的手指轻轻颤抖着，茶碗就是从僵硬脱力的指尖滑落下去的。
这是一点小小的动静，马上就淹没在客栈的人声鼎沸之中，一点波澜都没漾出去。洛凝双手交握，但却感觉不到自己的体温。她现在觉得身上很冷，对着苍白的手掌呵了口气，还是感触不到任何温暖。
寒毒又发作了。洛凝知道这毒的无常，也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失态，趁着还能控制自己的四肢，低声将跑堂的唤了来。
“姑娘，是打翻了茶碗？不打紧，我去给姑娘换个来——唷，姑娘，你这脸可够白的！身体不舒服么，是不是害了风寒？”跑堂的小二手上搭着手巾，刚要重新给洛凝倒一碗热茶，就被制止了。
“不必。”洛凝张口，却觉得自己连说话都使不上力气，皱了皱眉，勉强撑起一个笑容来，“把桌子收拾了吧，我回楼上的客房去。”
小二还显得有些不放心，被晒得黑了的脸上带着朴实的担忧：“姑娘要是病了可万不能撑着，别看现在天儿热着，对面当铺家的女儿前天犯风寒来着。你要是有什么事，只管叫我们就是了。”
“劳你费心。”洛凝点点头站起来，腿上一麻，没能迈出脚步去，向后一绊眼看就要摔倒。忽而一双手甚是有力地拖住洛凝的胳膊，扶住了她。洛凝缓缓回头去看，是邻桌的红衣女子。这女子进门时，洛凝乍一看只觉得她高挑有型，没想到当自己落在她怀里时，才知道这女子比想象中的要高大，简直能将自己环在臂中。
洛凝朝女子虚弱的笑笑。虽说她已经快感觉不到自己的表情在变化。
而一边店小二哈着腰陪笑一声，朝那上楼的木阶一摊手：“没什么劳烦的，都是因为姑娘给了钱。姑娘和你那朋友没欠过银子，在小店那就是客人；要是遇上拖欠银子的，小人就不是这副面孔了。”
听着店小二风趣的土话，两个女孩都憋不住轻轻笑了笑。但洛凝实在是有些支撑不住，身子又往下沉了沉，她扶着红衣女子的手臂，自己撑着站了起来。
“还是让我快扶她上去歇息吧。”见洛凝这样子，红衣女子顺势挽住她，并用一只手扶住她的腰。洛凝觉得这女子很有力气，说不定在做戏子之前还干过重活儿。
“是是是，你看我都没顾着姑娘身子不舒服。那两位赶紧楼上请吧——”
红衣女子扶着洛凝，慢慢的一步步挪上台阶，往洛凝的那间客房去。
“多谢你。”洛凝声音很轻，她总觉得自己说话的时候，呼出的气体会在空中凝出冰雾一般。那股寒意由内而外的，越来越凌厉了，几步的路，距离原本不过她运轻功纵身一跃，可眼下却像走不到头一样，凭空漫长了许多。
“不用言谢。我叫风为裳，相逢就是缘，实在是很乐意遇见你。”红衣女子温婉一笑，帮着洛凝打开木门，将她扶到床上，“姑娘叫什么名字？”
“洛凝。”
说话间，洛凝觉得自称风为裳的女子看向自己的神情变得格外专注。
“怎么了，风姑娘？”
风为裳将手掌轻轻覆盖在洛凝的手背上，红妆之下，眉眼流露出不安：“洛姑娘的手好冷。”
“这种风寒就是如此，再加上我本就体寒......很快就好了，风姑娘不用再管我了，我在这儿休息片刻就能恢复。”洛凝看了看风为裳的手，骨节分明，很是好看，比自己的手大上好几圈。
风为裳皱了皱眉。看着她露出这样的神情，洛凝想病弱的西施蹙眉之美或许就是这样。风为裳亲昵地拍了拍洛凝的手背，随后才起身出去：“妹妹，你这样挺着不行，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
没等洛凝回应什么，风为裳就翩翩荡出门去。正在洛凝疑惑间，风为裳端着一只茶碗回来了。
“啊，谢谢……”洛凝坐起身，看见茶碗里的东西却愣住了。
那不是热茶，而是同风为裳的衣裙一般殷红艳丽的液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