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临楼并未回答,只扭过头来看向那位马夫道:“他眼下身在何处?”
马夫忙不迭回道:“还在夫子屋内候着您哩。”
周临楼利落地翻身上马,一夹马肚,朝着太学的方向疾驰而去。
年懿说的是“万分火急之事”,且是专门来太学寻的他,故而才会让周临楼如此在意。
到了太学,他连马也顾不得拴,疾步来到夫子屋前,果不其然听到了年懿的声音。
他在屋外咳嗽了一声,待年懿走出门后,便长臂一伸,将他拉入了隔壁的静室。
年懿目不转睛地打量着身侧的他。周临楼今日束了个高冠,长发聚做一束,利落地散在脑后。盘扣鎏金紫袍将那肤白胜雪衬得更甚,双眸像是沾染了星光似的,此刻转身走到他跟前,炯炯有神地打量着他,令年懿颇不自在。
“寻我何事?”周临楼一路快马加鞭赶过来,故而此时气息还并不太顺,话语之间有几分微喘。
年懿无端红了面颊,骤然反应过来,“我原是想寻你出个主意,但眼下你既是得了圣恩能入那菊园,是以……我想托你帮我一个忙。”
周临楼不语,只点了点头。
“庄姐姐今日打算偷偷溜进菊园宴寻个人,势必会遇到太子殿下,可他对她一直都是隐瞒身份的……你可否将此话带给太子殿下,让他提前想好托词,以免到时候遇到了庄姐姐措手不及?”
周临楼眼底升起一丝淡淡的黯淡,然而也只是转瞬即逝,“可还有其他事?”
年懿呆呆地看了他一晌后,似乎是觉察到了他的不悦。
他低下头宛如犯了错般惴惴不安道:“无事。”
待周临楼抬起步子走时,他却是又上前一步拉住那紫衣袖口,“临楼,太子哥哥待我极好,倘若因为今日之事让他与庄姐姐之间闹得不愉快,我会自责,所以此话请你务必带到……”
周临楼怔怔地盯着他含羞带怯般的模样,声音亦是有几分发紧,“此话我定会带到,你放心吧。”
说着便走到后院,将那不安分撒着马蹄的马儿牵了出来,翻身上马后,见年懿小小的身躯仍立在高大的马儿身侧,心口微微有几分不舍。
他从荷包里摸出一物,抛掷到他怀中,“这个……给你。”
言罢便一扯着缰绳,消失在了官道路口。
年懿将那物置于手中端详了一遍,晶莹剔透的玉石仍旧残存着方才那人的体温,中间穿过一根红绳,看起来便是上乘之品。
怔怔地将那物打量了许久,仍旧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故而他只好将这块玉石收到口袋里。
待他回客栈已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见他走进来,庄璎好奇问道:“去哪里了?”
年懿垂着眸子道:“去了一趟太学。”
“又去见你那位周兄?”庄璎揶揄之际又有一丝不忍,年懿在京城好不容易寻到了个朋友,眼下却又得离开了。
“是。”他乖巧答道:“因为过几日便要启程了,今日想着再去见周兄一面。”
庄璎对年懿乃是十分放心的,故而他便是自己跑了出去,庄璎也绝不担心他会干些甚么坏事。
只要他不惹出乱子来,庄璎自然是任由他去。
况且周临楼是大家公子中的典范,二人多多相处,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庄璎起身,“姐姐去去就回”,见年懿巴巴地望着她,便指了指桌上铺开的笔墨纸砚,“在我回前,今日将桌上那本字帖描摹完,晚上我请三皇子过来替你看看。”
年懿嘴角咧了一咧,心道今日菊园宴太子殿下定然是要被拉着吃酒的,又如何能回得来。
只是这话他不可能对庄璎说出来便是了。
年懿乖巧地爬上桌边的椅子,却是不想口袋中哐当滑落出一物。
庄璎凝神一看,竟是块玉佩。待年懿反应过来正准备收起来时,庄璎手疾眼快地将那枚玉佩拾了起来,放到自己跟前,“这是甚么?”
年懿神色颇为诚恳地朝着庄璎伸出手,“姐姐,还我……”
庄璎心知这等宝物自然除却是周临楼给的,不可能有其他可能,心头那股挑逗人的邪念又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她笑嘻嘻地将那宝物收到自己手中,“那你先告诉我,这块玉佩是谁的?”
以她多年的经验,将这玉佩一瞄,也知是价值极高的物什,而且只今日在年懿身上见过,想来也知道是谁的手笔。
“是周兄的。”
年懿犹豫了许久,才低头道,声音小若蚊蝇,又像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惹得庄璎愧疚不已,急忙将玉佩塞回到他手中,“好了好了,还你便是了,男子汉大丈夫哭鼻子像甚么话?”
她正色道:“若是日后有人这般欺负你,也只会哭鼻子解决事情么?”
年懿低头,片许久才憋出一句话来,“周兄会帮我的。”
庄璎扶额,“可是周兄不会一辈子陪着你,他日后不仅要入朝为官,还要娶妻生子,怎可能事事都替你出头?难不成你要跟着他一辈子么?”
年懿咬唇顿了顿,思考了一番确实如此。先前他一有事,便总想着要寻周临楼解决,就不曾想过倘若有一天周临楼不在他身边了,该怎如何是好。
见他陷入深思中,庄璎无奈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姐姐先出门一趟。”
说着便折回司元屋中,将自己先前在沈府做侍卫之时的黑衣劲装翻了出来,套上身,再然后推开窗户跳了出去。
年懿站在二楼窗台,见外面天色已黑,待庄璎走出几步之后,便已看不清她的影子了。
阿菁见他一直盯着窗口,便道:“在看甚么?”
年懿摇了摇头,便趴在桌上开始描摹起字帖来了。
庄璎在接口拦了辆马车,宛若一阵疾风般上了马车,对着马夫道:“五里岗的第三个亭子停下便是。”
说着扔了个银锭儿给马夫。
那马夫见庄璎行迹鬼祟,可毕竟对方给了这么一笔小费,那意味再明显不过了,就是要他封口。故而他一挥马鞭子,“走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