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见他的时候,是在这诺大的月城内,他掌管的脚下。一如初见的那个夜晚,挂在他脸上的微笑,在我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僵卸了。
“月儿,这儿可好?”
“凝月自请入冷宫,望圣上允诺!”就这样,跪下,简单,望着,我名义上的夫君,一位真切的陌生人。
“冷宫?挺别致的一个命名,哈,哈哈......好,既然是朕的爱妃所想,那,从今往后,此处便命为‘冷宫’,望爱妃喜欢!”他双手扶起了我,一如那晚明眸里的诚意,默许了我的无理,就这般,我想,日后,会如何?后来,挥一挥衣袖,他走了,留下那丰厚的赏赐。
只属于我的“冷宫”,他的默许,这份殊荣,除了这处的一个称呼,换了,其他,皆比今日更丰厚!
这一个月里,总是会想起小时候,娘亲还在的那段日子里。我们家总会和俟哥哥一家相约,一起踏青,赏荷,或是登山,弄梅,赏雪。记忆里,我们,有两家人。好想回到那稚嫩的年月。
一个月后,容阳公主携其驸马,九百俟,入宫觐见。
日落月现,家宴上,隔着一道垂帘,不久,珠帘晃动这隔壁的人影,与辉煌的灯光闪耀,交错。模糊了眼前,她是,容阳公主,当今元阳帝的妹妹,当朝唯一的公主。
夜深了,宫闱里,一轮月照。
后来,很久了。我在想,这样的容阳是真的想爱俟哥哥吧!以她自己的方式,就这样,只想爱着一个人,她的丈夫。那时的我,并不知道,公主解释的是她这一生最大的任性。
“对不起,我抢了你的未婚夫!他现在是我的丈夫。”这样高贵的公主,语含歉意,就这样地,开始了她的解释,更多的,倒似我在聆听她的内心。
“我想......就这样任性一次罢,哥哥.......他......只是陪着我,请不要怨恨他,我接受你的恨。”那握紧了的手暂时松了口气,不再局促着,不安。
其实,我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毕竟这已不可改变。我又能做些什么呢!只是静静地看着,听着对面身份尊贵的女人慢慢述说着,她的缘由。
“你并不是个难与相处的,对吧......”她又似自语般,“你相信命里注定吗?命说,我这一生,是无姻缘的!这是我的命格——命定无姻缘。虽说姻缘不等同于爱,不是么!现在,我和他是夫妻,这是事实。这证明,命会错,它其实是可以被改写的!”说到这,激动不失端庄,转而平复了,看着我,对我说着。
“我想,我是一位公主,我是当今栀国阳帝唯一的妹妹,那么,我想要这个男子成为我的丈夫,应该不难吧!我知道哥哥会助我成真的。哥哥他......只是在爱护我。”
“是,他很爱护你。”是的,的确,他疼爱你这个妹妹。
“我并不认为你爱他的比我爱他的多,或许,我......在你面前没有这样的资格说。可是,我......不想错过,我想,他会是一位很好的丈夫,我所知道的他,最初的,他是一个好男人。在我的记忆里,除了哥哥,还有我的父皇,不论父皇作为一国之君的功与成,他很爱很爱母后!那时候,我想着,我的驸马,必定会如我的父皇一般,往后,与我琴瑟一生。现在,我寻到了,便是他,我的夫君。”
“俟......是,他......驸马确实一位好男子。”记忆里,他一直都这般好。
“恨怨也罢,所有的后果我来承担。”但请不要祸及我的亲人,一切皆因我缘而起。“哥哥他,因为我......想补偿你,弥补我们之间的错误。我......对不起。但是,我不会后悔,不论,将来,后果如何;此刻的我已踏在这条终果之路上,现在值得,我很满足。”容颜一笑的她,灿若星辰,“我看见了他,知道了他,想认识他,现在,伴于他身侧。一切,我觉得我的人生已经圆满了。这样的我,并不是命里注定的那般;如今的我,正为人妇。”她的眼,满是爱。“谢谢,谢谢你愿意听我说。”
短暂沉默过后,我想,我改变不了什么,不是吗?如果,这就是命中注定,那么,此刻的我,“祝你幸福!”只是祝福,没有厌恨。面前的公主,笑了,夹杂着眼角挂不住的泪珠,投射着她此刻内心的幸福。
每个人都可以拥有幸福,每位女子都想要幸福,眼前的容阳公主,平凡着去渴望拥有,现在发生着的,这不是我可以剥夺的,那便顺应着。我和俟哥哥,也只是这偌大的顺流中那不断的浮沉。俟哥哥,希望你也幸福!
想清楚了,便弄通了,说明白了,就简单了。心,也看淡然。
入宫这么久了,说起来,我也算是局外人吧,自嘲地说,只是暂住月城罢了。现在的后宫,一帝二妃,除了我这空有头衔的“宁妃”,另一位,则是月楼的月妃。
阳帝登基的那天,也是他和月妃大婚的日子。据说,那天,她本该被册封为栀国的月后,他的皇后。阳帝与月妃如我和俟哥哥青梅竹马般,婚约早定!世事难料,又看相似。如今的后位,是悬空着。我并不想要他对我的承诺,始终都觉得,我只是一个意外,一个意外介于他和月妃之间的陌路人,罢了。
月妃,上次的家宴,温婉的她亲切可人,没有戏文里那些激烈的明争暗斗,阴谋阳谋。她大方得体的微笑,待我这初入宫的新人,心似春风吹拂得恬淡、自然。她看着阳帝的身影,和容阳公主谈到驸马时,表露的情感是一样的。宴桌上的我,觉得自己只是一个礼遇备加的客人,而已,该是如此!
这些日子里,少不了阳帝的赏赐时不时地注入,便是月妃温暖的问候形成了一种惯例。这些日子以来,惯例都成习惯了。我对她的感觉是:她待我如姐妹;错觉是,我不是阳帝的妃子,而是入宫来陪伴姐姐的妹妹。
她说,“你我之间,不是敌人。若是你愿意的话,我们一起做姐妹,如何?”她说,“除了容阳,这后宫之中,我也只能与你说会儿话了。”面对这样的她,我泛起了同情的涟漪。这样的日子,也挺好的,并不难过,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