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那老者站定,向瀑布下张望之时,早已看不见李潇暘的身影。幽暗的月光下,他只见瀑布之下完全被雾气笼罩,山崖下面深不见底,唯有轰隆隆的水流声从下面传上来。
李潇暘犹如坠入恶梦一般,脑海里一片混乱。他只感觉自己好像漂浮在无穷无尽的大海之中,一直漫无边际地漂流者,没有尽头。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沙地上。之前那种飘忽不定的感觉还未完全散去,李潇暘努力想抬起头,却使不出一丝力气。良久过后,他才咳嗽了几声,身体抽动了几下,四肢慢慢有了感觉。他用乏力的双手,吃劲地支撑起身体,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见自己正躺在水流旁,但却搞不清楚自己是在何处的水流旁,也看不见那个瀑布。李潇暘努力喘了几口气,慢慢站起身,走了两步,忽感胸口一阵翻滚,一口鲜血又吐了出来。
李潇暘赶紧坐在地上,双脚盘起,运功疗伤。半个时辰过后,李潇暘感觉气顺了不少,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已是午后。他又怕那伙人知道自己没死,再来追杀他。李潇暘想到追杀,便想起那东西,赶紧伸手到怀里摸那东西。他先是触到了那个树藤编的“大饼”。李潇暘拿出来一看,已碎散大半。剩下未散开的小半边,还能看见一个深陷其中的部分掌印。李潇暘见状,不禁吸了一口凉气,心想:“要不是我拿着和尚给的这“饼”,我恐怕已经没命了!”他再伸手到怀里一摸,拿出了那样东西。
李潇暘将那东西托在手里仔细端详,只见那东西似乎是一件戴在手上或者脚上的饰品,仅有两条灯芯般粗细。看材质亮比白银,软如绸缎,却看不出是何物制成。阳光下,那东西光芒万丈,如同琉璃般向四面八方反射着七彩的光芒。李潇暘定了定神,取下头上的布带,将紫金银铃和那东西用小布条绑在发髻上,然后用布带将它们遮盖住,再打了个结。他起身找了处隐蔽的小山崖,作为暂时的藏身之所。李潇暘身上还剩了点从洞里带出来的白色食物,他之所以没舍得吃完,是因为他发现那东西,每次在练功前吃一点,不但对他练功大有帮助,且对他恢复体力、驱寒保暖的功效也异常显著。所以,当这一路上野味开始多了之后,他便把那东西存了下来。此时,他撕了一指来宽、一寸来长放在嘴里,渐渐含化,并开始练功。
如是,李潇暘休息了几日以后,没想到自己的伤势也好转了许多。又过得两天,他已经可以活动自如。此时,那山洞里带出来的雪白之物也已被他吃完。于是他在山林里四处乱窜,找了些野味充饥。转过天来,李潇暘又顺着大概的东南方向进发。此时他早已不知道瀑布在何方,何况就算他找到瀑布的所在地,也毫无用处,说不定反而会碰上那伙人。他心想如果再遇上那伙人,恐怕自己就没有之前那么好的运气了。李潇暘一路跋山涉水十余日,路途险峻之处渐渐减少,高山深谷渐渐平缓,只是积雪依旧。
这日李潇暘攀上一座大山放眼望去,前方几座山丘过后,隐约有一片平原,似乎有了人烟。李潇暘高兴地差点哭出来,在原地休息了一阵过后,便飞奔下山。到得山脚下,渐渐有了山间小路,又走了一日多,便到了平原。遇人一问,李潇暘才知道,时下已是腊月十六。他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去时只走了二十来天的雪路,回来时,这雪路却一直看不到尽头。
午后时分李潇暘到得一处小镇,他先到镇上一家药材铺,用沿途踩的一些药材换了一把碎银子。随后大步来到一家小店,将一块碎银放在桌子上,叫了两个家常小菜。刚开始小二见他衣衫褴褛,以为他没钱,谁料他才坐下就把钱放在了桌子上。李潇暘跟了王二娃那么久,他相当清楚,像他这么大的小孩,浑身破烂不堪,如果不先把钱拿出来,人家说不定还没等自己开口就把自己给轰出去了。菜刚一上来,便被李潇暘风卷残云般吃得干干净净,最后他索性拿着盘子不停地舔,直到将盘子里的油水舔得一干二净才放下。李潇暘仰头打了个长长的嗝,然后哈哈地笑了起来。惹得周围桌的客人,都以为遇到了个小疯子。他们哪里晓得,李潇暘已经大半年没有吃过这些东西了,虽然只是两个小菜,但是已经堪比人间美味了。
李潇暘回头正要叫小二收钱,忽见一男子正瞪着双眼盯着他。李潇暘心里咯噔了一下,但见此人二三十岁模样,一身普通老百姓的装束。李潇暘只觉得此人有些面熟,但一时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正当他思量之时,那人站起身,两步来到他的桌子前,并坐了下来。是时,同桌的另两个年纪相仿的男子,也起身走了过来,分左右站到李潇暘身后。那男子刚一开口,李潇暘猛地便想起了他是谁。那男子低声说道:“跟…我走!”那男子显然汉语说得不是很好,费了半天劲才说出了三个字。
这男子正是那日在瀑布边,四个之中没有死的那一个人。那男子左右看了看,又补充道:“耍花样,死!”说着,那男子作了个砍头的手势。李潇暘见身前身后都是人,心想:“我这次是插翅也难飞了!”正当踌躇之际,李潇暘突然心生一计。李潇暘突然大哭道:“大爷,您行行好,饶了我吧!”店里的客人不明所以,只见一个小孩突然跪在地上,不停地哭着。李潇暘见众人都看向自己,心想此招凑效,便哭得更厉害。在众人之间,他向那三人求饶道:“我真的没有拿你们的东西!大爷,你们饶了我吧!呜呜……”说着,李潇暘一边擦眼泪,一边跪地磕头。那三个男子相互看了一眼,其中领头的男子伸手便抓住李潇暘的手臂,随即就要往外走。不料李潇暘一下子挣脱了,身子一矮,竟钻到桌子下面。只听他哭得更厉害了,大叫道:“大爷,求您饶了我吧,我真的受不起你们打了,我把我剩的银子都给你们,求你们饶了我吧!求求你们了……”说着,李潇暘伸进怀里,抓出一把碎银丢到那男子脚下。那男子火了,一把推翻桌子,伸手又来抓李潇暘。李潇暘一个打滚,又钻到临近的桌子下面。另外一个男子,冲过来就要踢翻桌子。
那桌子前端坐一人正在吃菜,见那男子来踢桌子,却并不理会,如同没有看见一般。待那男子抬起腿快要踢到桌子之时,坐着的那人右手大拇指在筷子头上轻轻一掐。一节半寸来长的筷子头,夹着一道凌厉的劲气便飞向那男子,一下打在男子站立之腿膝盖下的足三里穴上。那男子顿时感觉腿脚发麻,一个站立不稳,向后翻仰,狠狠地摔倒在地上。带头的男子见状,并不惊慌,几步过来,向那人抱拳说道:“请不要,多,管,闲事。”那坐着的人见他行礼,正要客气,岂料那人吞吞吐吐说了这么一句。那人微微一笑,反问道:“几位不是本地人吧?”那男子闭口不答,坐着的人又是一笑,继续说道:“俗话说的好,得饶人处且饶人,为什么不行个方便,饶过这个孩子,干嘛非要寻他晦气呢?”那男子并未全部听懂那人说的话,指着李潇暘说道:“他偷了,我的,东西!”
坐着的那人,低头向桌子下面的李潇暘说道:“小兄弟,你出来吧。”李潇暘一边钻出桌子,一面看向那人。李潇暘只见那人年纪约莫三十来岁的样子,眉清目秀,相貌堂堂,眉宇间一股正气,令人不得不敬畏三分。那人待李潇暘坐定,又问道:“他说的可是实话的?”李潇暘喊道:“他胡说,那东西不是他的!”“你!”那男子似乎不知道该什么,只是说了一个字便说不下去。李潇暘临敌经验还是太少,人家这么一问,他就一五一十的交代了出来,也不管问他之人是好是坏。只见李潇暘激动的说道:“那东西根本就不是他们的,是他们追杀的人交给我的!”“东西,拿来!”那男子再也按捺不住,突然发怒,便要向李潇暘扑过来。
李潇暘坐在那男子对面,问话那人则坐在二人中间。那男子正要绕过那人来抓李潇暘,只见问话那人忽然扣住那男子手腕。那人微微一放内力,那男子顿时浑身瘫软,一下子坐在了板凳上。只听那人微笑着说道:“有什么事,坐下慢慢说,兄台又何必动气呢?”那被扣住手腕的男子心里又惊又怒,心想:“莫非此人会妖术不成,他明明与我年纪相仿,怎么可能一捏住我的手,我就无法动弹了呢!”后面两个男子见状,即刻从衣服下抽出两柄弯刀,一起向坐着那人后背砍来!李潇暘见状一阵惊呼,只见双刀来势极快,转眼便已砍到那人双肩上方。李潇暘心想:“这两刀下去,他双手非被砍下不可!”可那人仍稳坐泰山,头也不回,另一只手取过一根筷子,掐断成两截,回手向身后一扬。那人似乎背后长的有眼睛一般,两截筷子飞驰而出,正打中那二人的肩头!是时,那两人只感觉整条握刀的手臂一阵酸麻,两柄单刀拿捏不稳,同时脱了手。众人只听得“当啷”两声,两柄弯刀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