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历史所造就的年头，而是时光。
乌玡的视线逐渐飘忽，回忆像奔腾的水一样，从记忆的深处疯狂的涌现而出，耳旁的声音再渐渐的停止，可奔腾的水势并没有慢下来。
贺舆啊…
乌玡对这个人的印象并不是很深，但也记得是幼时曾经认识的人。
一个圆润，白乎乎的小胖子，说话却很有大人的气势…喜欢画画。
别的印象也就没有了，甚至是哪家的子弟，她还要仔细的想一下，才能有一点的印象。
又是一个熟人死了。
又是因为北周…
乌鸦默默的想：
“他手上有我的画像，倒还真不奇怪…但是把我的脸和身份泄露出去，他的胆子还真是大，要不是因为他已经死了，我一定要…
“要什么呢…既然已经死了…一切就尘归尘，土归土了。教训也好，教育也罢…全都变得没有意义了。”
乌玡脑海中的水流渐渐的停歇了，她看着等待自己说话的李平，“你做的选择没有错。”
闻言，李平不知道说什么。
乌玡也没有准备让他就这句话说话，继续道：
“既然所有的人都死了，那下面的那些人就全部是你这段时间培养出来的吗，你准备让他们去干什么？”乌玡问道。
“确实是这段时间培养出来的，人不是只有这些，每晚的时候我们都有集会…就在这间客栈。如今不像南齐旧时，是有宵禁的。”
李平逐条回答道：
“准备干的事情，是一场大事儿。我一直联系不到上面，但我发现了现在是一个绝好的时机。因为和北漠的战争，这边抽掉了不少的军士，去往了战场。
“再除去那些因为吃空饷，而根本不存在的人。现在基本上可以说是驻兵空虚，严苛法令，民愤激昂。”
“前段时日，此地的一个军官祭酒做了一件恶事，当街强抢了一名民女。恰逢这姑娘已经许婚，所嫁的那个小伙子便纠集了满村的强壮，直接在暗巷把那名祭酒给杀了。”
“壮士。”，乌玡赞道。
“确实是个壮士，但是有壮士就有小人，他们杀人的时候被人给看到了，那人跑去告了状，全员被抓获了。”李平眼神晦涩，接着道：
“此事性质恶劣，所有被指认出来的农户们，皆要被诛灭三族…”
“诛族之事，按道理应该上表京师，等陛下下令才可以这么做。”乌玡若有所思的说。
“是的，但当地的县令直接下了这个惩处…好像是因为这个祭酒的身份不一般，具体的没有查清楚，貌似是一名极贵者的心腹。
“跑到这么偏远的地方当祭酒，是因为贪好美色错，做了错事，不得不流放…到了这边之后，俨然就成了一个土霸王，恶事做的不断。
“像他这样的人还不只有一个，皆把这里的人不当做人，任意欺凌欺辱，视作路边草芥。”李平说到这里，眼睛已经开始变得血红，数条血丝浓聚，杀气暴涨而出。
“民意如水，水能覆舟。知屋漏者在宇下，知政失者在草野才对，许久没归故国，没想到这边已经截然相反了。”乌玡也被挑起了怒意，冷笑着说道。
老聃有云:“治大国，若烹小鲜。”鲜者，食之味绝者也，若无精细辅以耐心，不可得之耶。”
她都明白这个道理，不相信在这边那群饱读诗书，考取功名，才能为官的北周官员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之所以敢那么无法无天的做。
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在他们眼里，根本没有把北周人当做人。
京师时，她还能勉强见一副到河清海晏、时和岁丰的国之好景，没想到离京越远，见得越多…越来越糟糕。
而这里，可以说是她见到的最糟糕的地方了，最起码对百姓，是最糟糕的了——命不为命，人不为人!
李平攥住了拳头，眼神中似有火焰在奔腾，追逐着耀眼的光。
“对此事震动的百姓们，不计其数…我也恰逢其会，鼓舞这些早就和我逐渐打好关系的人，一同起事，劫法场救人，揭竿而起，然后上山去当土匪！”
“弄出极大的声势来后，就方便联系你们了。何况这边到了民乱，其他各地也会闻风而动。北周现在正在与北漠开战，兵士本来就不够…
“若遇此事，必将不可能尽快集中兵力围剿。而只要他们没有最快速的把我们给打下，愿意聚在我集下人就会越来越多…
“只要再‘找到’南齐还残余下的皇家血脉，绝对能跟北漠割地而处，重新建立南齐！”李平心中激荡的说完了这些话。
眼神熠熠生光，看着乌玡，像是在鼓舞着什么，又像是暗示着什么。
乌玡一开始听她的计划，还在心中不停的点头称赞，面上也露出了浅浅的微笑，和两个小酒窝。
但听到后面，立马就发现到了不对劲。
她在心中默默的思索道：“若真是按照这样的情况来，那岂不是你的威势大于公子？!这样建立起来的南齐，究竟是你的南齐…还是…”
乌玡想到这里，心渐渐凉了下来，眼神中多了一些飘渺如烟雾的东西，微微蜷起了手…
她知道这个时候，并不是对这种事情斤斤计较的时候，也绝对不能明着把这句话给问出来。
她甚至都无法确定公子有没有脱离险境，是否还活着。
但乌玡知道，李平既然已经说到了这里，再加他曾经的身份…就证明他绝对知道姜睿公子还活着。
也认为自己知道姜睿公子现在在哪里。
但实际上，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手上的人手甚至比他还要少，完完全全的孤身一人。
何况对方究竟想干什么，还不好说是想挟天子，汇集更多的人，更多的手下，把公子当做傀儡…还是真心想为公子做事…都不太好说。
虽然说前面一种的可能性比较大，但后面的那一种也不能忽视。
公子若是无事的话，手下并不是全然无人…但就是不知道，这些还分散在南齐旧地的人…有没有和这个家伙一样的心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