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风音不知道应该对他说些什么。
“我知道自己无罪的那一刻,别提有多高兴了。可是阿音……”他忽然顿住,望着星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犹豫许久才缓缓吐出,“我的高兴很短暂,在那之后我又做错了一件事。
我杀了一个女人。
第一个死在我手下的亡魂,不属于战场上的每一个角落,只是个手无寸铁的女人。她死之前,还弹了首曲子,真是我听过最好的了……”
她的神经忽然被挑起,心弦紧绷。不好的预感袭来,他到底要说什么?难道你真的早就知道一切,却将我蒙在鼓里耍的团团转?
千万不要如她所想,也许只是凑巧。
“你别说了,别说了……”
“她为丈夫奏完那一曲后,死在了我的手里。我的手,穿透她整个胸膛,像这样。”他说着,举起一只手,伸向辽远的天空,就像要抓住一颗星星,“我当时好害怕,怕她不瞑目的双眼……”
愤怒像忽如其来的大火,风音双眸圆瞪,猛地站了起来,“你再说什么啊?那是我娘,是不是?你快点告诉我……”声音不住地颤抖。
青君没有听到般,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唯一不满的就是,你太像那个女人了,容颜相像,琴艺相像,让我第一眼就回想起那个夜晚。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因果报应终有时,黄泉碧落收罪人。”
“那个女人最后告诉我,她叫云卿。”
无边沉寂,浸漫空气中每一个角落。
风音彻底失去理智,泪珠不自控地夺眶而出,她手握一把冰剑,缓缓指向他眉间。
他就这么想撕破一切,让自己面目狰狞,与他刀剑相向吗?
“我本来……尊重你是我师兄。”
“我知道。”
青君静静地躺着,眉间被刺出一滴血,他抓住剑身移到胸前,闭上双眼不去看她。
“现在真相就是这样,你要怎么办?”
“什么?”她怔怔地回道,泪痕不知何时已经布满了双颊。怎么办……她的确是茫然的。她可以一直去恨与东雪域不两立的三族,但是自己的师兄呢?
“其实三年里,我也愧疚过。”青君坐起身,用胸膛抵住剑刃,痛地闷哼一声,埋着头说道,“但是你真的要杀我吗?连丫鬟的死都会让你害怕,现在你的刀就在我胸口,你又下得了手吗?”
“我……”良久,她艰难地憋出一个字,却没了下文。她的手上没有那么多人的血腥,第一次主动去杀一个人,浑身都是僵硬的。
“那我再问一遍,东雪域二殿下,风家小丫头,你到底要做哪个?当殿下,就不要心软。”
“说啊……”青君见她不回答,开始追问。抓着冰刃的手鲜血淋淋,也没有给她抽回的机会。
“你别逼我……别逼我……”风音摇着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垂眸间,他掩去失望,忽然笑道,“这样……我来替你吧。”
顺着剑,风音被向前拽了一步,冰刃刺入肉体的手感。瞳孔骤缩,她不可置信地盯着青君。
那一瞬间,她想起青君救下她的场景,白衣飞袂,十步一人。他还有猖极与魔蛇一战时,傲视群雄,睥睨天下。
客栈中默默看着她时,十里春风,羡煞桃花,岁月静好无声,人儿空灵素净……
那样鲜衣怒马的年纪,多少人艳羡,他却死在了自己手下。
难道一切终归是命,该死的逃不了的宿命……
“这样……还……会、会害怕、吗……”
怕,她更怕了。
承受着剧痛的青君口吐鲜血,头颅一歪倒在她手臂上,尚有余温。
她想起关于青君的一切,最后都在母亲的音容笑貌里消融。她儿时趴在母亲背上,听着琴声悠扬;坐在母亲膝上,吃着桂花糕。现在却连见一面都不能。
她的娘亲,又要怎么回来?
“师兄,黄泉路上走好。”
长剑抽出,他重重地倒在地上,苍白的脸上挂着一丝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