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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倪嘉嘉的“旧爱”

说起杜子诚,那算是F大的风云人物。杜子诚计算机专业,码农一族,可为人却毫无码农特征,浓眉大眼、阳光开朗,是校园风采榜上常客,此外,他又是校辩论队队长,领着F大的辩论队员拿过从区到市到省到国家乃至东南亚各种辩论赛奖项,生生把弱鸡似的F大辩论队磨练成国内首屈一指的队伍,以至于他毕业好久,校长每每都要在新生入学的讲话上提到他。

倪嘉嘉低他两届,刚进F大时就听人提起他的大名。那时她有些内向,脑子转得慢,不擅与人沟通,在寝室里和人起矛盾往往都吃哑巴亏,因为不会争辩。而进大学的第二月,她就有幸去听了场F大和南师大的辩论友谊赛,当时F大抽到的持方十分难辩,可就这样也让杜子诚找以个刁钻的角度,最后打得对手措手不及,全场的掌声几乎都送给了他。

毫不夸张地说,杜子诚是倪嘉嘉的偶像。

她太佩服他滔滔不绝的口才与逻辑反应能力,所以在大学众多的社团里她挑了辩论队。可惜的是,她在辩论这条路的天赋真的太差,不管是口才还是逻辑,都是辩论队里垫底的,唯一可取之处就是努力。杜子诚见她肯学,他也就用心教,小灶开过不知多少次,骂她逼她各种方法试过,不过很遗憾,倪嘉嘉是扶不起的阿斗,在辩论场上总能游离于主题之外,杜子诚拿她没办法。

他教她两年,她唯一学会的就是——敢开口说话,敢于表达。

凭心而论,倪嘉嘉特别感激他,他像她的老师。

所以毕业时这个老师忽然开口要她做他女朋友,着实把她惊到……

“杜学长。”倪嘉嘉接通电话,像从前那样叫他。

“嘉嘉,都毕业了,还管我叫学长?你就不能喊一次我的名字?”手机那头传来温柔的男声,夹着些无奈的笑意。

“叫习惯了,改过来难受,何况这么叫不挺好的。”倪嘉嘉笑了,认真地和杜子诚讲电话,也没留意自己的手还在任昕掌中。

任昕牵着她慢慢朝前走,一边注意带她避开污水,一边竖起耳朵听她讲话。她很少会因为一件事而忽略身边的情况,任由他这么亲昵地牵她。

真是牵不到苦恼,牵到了还苦恼。

“什么?你回F州了?”倪嘉嘉突然扬声。杜子诚一毕业就拿到知名企业的Offer,去了帝都发展,这两年混得风声水起,她从没听过他要回F州。

“是啊,公司在扩展业务,我被外派回来,至少要在F州呆上两年。怎么?不高兴我回来?”杜子诚温柔里已经有成熟男人的气息,与在学校时的爽朗不同了。

“哪有?我高兴得很。”倪嘉嘉语气也不一样。

任昕听得出来。

这样的改变太明显。

她在他面前永远以长辈自居,从来不会这样与他说话,更没像普通女孩般撒娇调皮。

短短几句话,他就听出差别。

刚刚和她一起逛花市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辩论队的聚会?好啊,我们好久没聚了。下周末……周六我有个活动要参加,周天吧。”杜子诚与她约聚会时间,倪嘉嘉想了想道,“嗯,那具体时间你们敲定后告诉我。”

路灯昏黄的灯光下,她眼神晶亮,表情生动,有些少女的小雀跃。

任昕看得分明,心里莫明不痛快,把她往身边一扯,生硬道:“小心点,水沟。”

他说话的声音颇大,直传到手机那头。

就是故意的。

“嘉嘉,你身边有别人?”杜子诚听到陌生男音传来,笑声一滞。

“是呀。”倪嘉嘉看了眼任昕,终于发现自己手还被牵着,用了点力便抽回。

“交男朋友了?”

“没,一个亲戚。”倪嘉嘉如此回答着,自顾自往前走。

“嘉嘉,走过头了。”任昕喊了句,不带称呼,“什么电话讲了半天还不挂,路这么黑,摔了怎么办?是不是打算让我抱你去医院?”

倪嘉嘉正和杜子诚道别,冷不丁听任昕说“抱”,手机那头的杜子诚忽然沉默,她知道这话叫人误会了。

没有哪个亲戚间会有这样的对话。

她也没想解释,匆匆挂掉电话,她怒瞪他:“任昕,你皮痒是不是?会不会好好说话?”

“我不那么说,你这电话要煲到明天早上。我饿死了,能快点吗?”任昕满腹怨念无处发作,语气也不太好。

看样子,他得找沈妮一趟,打听打听这“杜学长”到底是何许人物。

工作日早上花市人少,沈妮舒服地歪在躺椅上玩手机。倪嘉嘉今天约了土木师傅和敲墙拆旧工人去任昕那里看工程量报价,任昕一早就来接她。

趁着倪嘉嘉在外头清理多肉柜的时机,任昕向沈妮开了口。

“说吧,你想打听什么?”沈妮头也不抬,眼睛还盯着手机屏幕。

“你们是不是有个学长姓杜?”任昕看着玻璃外的倪嘉嘉问道。

“杜?杜子诚?”沈妮猛地坐直背,盯着任昕,双眼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任昕一见她连手机都丢开,就知道坏了……这人肯定有问题。

“我听见她在电话称呼对方‘杜学长’,他们约了周末吃饭。”

“什么?杜子诚回来了?她都没和我提……”沈妮精致的长睫毛抖了抖,忽扯出抹意味深长的笑,看着任昕改口道,“你想打听杜子诚?你不是说你和嘉嘉感情很好,无话不说,怎么她连杜子诚都没和你提过?”

任昕脸色不太好地沉默了。她和杜子诚熟稔起来应该是大二的事,那时他高三,正是功课最紧张的时刻,并没时间和她多接触,到他高考结束,又被人改了志愿,气得他上大学后就没和家里联系过,也没和倪嘉嘉说过话,倪嘉嘉在大学里发生的所有事,他不仅没能参与,也完全不知。

如今想来,他才开始后悔当初的任性和幼稚。

沈妮捂嘴偷笑道:“杜子诚可是我们F大的男神,比我们大两届,不仅人长得帅,脑袋也好,口才棒,是辩论队的队长,嘉嘉算他徒弟,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不过可惜,你姨是个阿斗,怎么教也教不好。”

任昕脸色更不好了:“关系这么密切?”

语气里已带上几分酸味,听得沈妮直笑。这样直白的男人,配倪嘉嘉那榆木脑袋刚好,不用费心思猜,反正他什么都会写在脸上。

“何止。”沈妮看了看倪嘉嘉,确定她一时半会进不来,这才又道,“杜子诚那会对她可热情了,全校都在猜他是不是要追你姨,可他又没明确表示。我告诉你,你别看你姨闷声不响的,平时也不怎么打扮,大学里面追她的人从没断过,不过杜子诚出现后,追她的人倒是少了,大概是觉得比不过杜子诚吧。”

“然后呢?”任昕追问。

“其实嘉嘉从没和我说过她和杜子诚的事,不过他们经常出双入对,大家都猜他们是在一起了。就因为这事,嘉嘉还得罪了杜子诚的爱慕者,隔三差五就被人怼,你说他们要是没在一起,嘉嘉不早该撇清关系?而且杜子诚毕业的那年夏,辩论社办了个野外露营活动,杜子诚从山上失足摔下去,是你姨豁出性命爬到山坡下头找到他又救了他。辩论社的老队员们都看在眼里,回来就传开了。”

任昕不知不觉已经攥紧拳头,眉头紧蹙。

“不过那杜子诚也挺渣的,嘉嘉付出这么多,他毕业的时候还不是选择事业抛弃爱情,去了帝都工作,嘉嘉不去,两个人自然没法在一起。”沈妮说着又低下头,划了划手机,漫不经心说着,“任昕,要是杜子诚真回F州了,我恐怕你嘉嘉姨这心就留不住,毕竟不是所有女人都像我一样,面对魅力这么大的男人都能免疫。”

“他有什么好的?为了事业已经放弃了她,这样的男人,嘉嘉姨不会再喜欢。”任昕低哼着开口,手里拿的汤匙几乎被掰弯。

“说得好像你没扔下过她一样,你自己大学四年还不是对她不闻不问。”沈妮抬头,咄咄逼人怼他。

“我那情况不同……我是因为……”任昕刚要解释,小房间的门被人推开,倪嘉嘉进来。

“你们聊什么这么起劲?我在外头喊你们半天也没人出来帮我。”倪嘉嘉斜睨他们。

“哦,我们在聊杜……”

“我们在聊新开的杜氏火锅。”任昕疾速打断沈妮,把手里的汤匙递给她,“沈妮姐,吃蛋糕。”

沈妮接过汤匙一看,汤匙柄都弯了。

“嘉嘉姨,要帮什么?”任昕已经凑到倪嘉嘉身边。

“不用了,已经弄妥,我们可以走了。”倪嘉嘉说着话进了洗手间,任昕还想跟,被她站门口挡下,“你有病?洗手间也跟进来?”

“……”任昕默。

任昕开着他的“萌”迪欧,一路上都不怎么说话。他难得安静,倪嘉嘉反而觉得不科学了。

“你怎么了?老不说话。”她忍不住问他,“和你爸吵架了?还是市场调研不顺利?”

任昕“叭”地把车内音乐关掉,闷闷道:“都不是。”

“那是出了什么事?”倪嘉嘉看他眉头都要缠到一块,不由替他急。

“大概是要失恋。”任昕瞥了她一眼,看她反应。

她果然很惊讶:“失恋还能大概?等会……你什么时候恋了?和谁呀?之前来花房买多肉的那个?”

“不是。”任昕更加不痛快,前面刚好红灯,他猛地一踩煞。

倪嘉嘉往前冲了一下,回神赶紧安慰他:“失恋也不是什么大事,找机会我陪你喝一杯,慢慢就释怀了,你现在别冲动,小心开车,安全为上。”

“你陪我喝一杯?”任昕古怪打量起她来。

“是啊。你初中的时候被咱们校校花拒绝,不也是我陪你的。”倪嘉嘉想了想,回答他。

“我什么时候被校花拒绝过,我怎么不记得。”任昕瞪起眼来。

“绿灯了,快开车。你那时见一个爱一个,不记得也正常,有空再慢慢回忆。”

车后面传来催促的喇叭声,倪嘉嘉忙提醒他。

“你陪我回忆?”

“行,你失恋你最大,你怎么说怎么算。”倪嘉嘉点头。

车子开了四十分钟才到任昕的小区,倪嘉嘉和他上了楼。不得不说任昕的动作很快,上周才确定的设计方案,过没几天房间里的东西就已经打包整理妥当,不要的旧家具也都找人搬掉,房里空荡荡。

两个人没等多久,土工师傅和木工师傅就来了,倪嘉嘉从包里摸出卷尺,把要他们做的地方说了个大概,让他们报价。都是和倪嘉嘉合作了很久的师傅,报价算公道,倪嘉嘉也不砍价,只是在这基础上让他们多做两个小东西,他们也都答应了。

送走两位师傅,约的时间早就过去,敲墙拆旧的工人却还是没来。

倪嘉嘉拨了他的手机,一问之下才知那人儿子早上急病进了医院,他一时顾不过来就把这边的事给忘了,在电话里一阵道歉。

“没事没事,你儿子重要,我们改天再约时间吧。”倪嘉嘉忙安慰他,又和他约别的时间,“周天下午?我周天下午没空,周六或者周一呢?”

任昕听到周天这时间,就把耳朵给竖紧了。

对方说了半天,还真只有周天下午有空,其他时间都有活,倪嘉嘉无奈,只能同意了。

还好,只是周天下午。

和辩论队的聚会,是傍晚到晚上。

周末天公不作美,从周六就开始下雨,到周天不止没停,反而越下越大。倪嘉嘉下午先约了敲墙工人谈价格,再去参加辩论队的聚会。她急着要让人把旧墙和几件家具拆掉,这样后期土木工才能跟得上,否则过了时间,师傅接了别的活,任昕那边就该被延误了。

因为事情多,倪嘉嘉破天荒没去花市,把花房交给了沈妮。任昕原想来接她,不过她嫌一来一回得太麻烦,就拒绝了。到了下午三点,她才收拾好自己出门,叫专车直接去任昕家。

任昕早就在房里等着,这场秋雨有点闷,屋里的空调电扇早就搬空,他闷得出了身汗,就想着把大门打开,让风对流透透气。踱到门口才把门打开,他就瞧见站在门口正要按门铃的倪嘉嘉。

他一愣,目光立刻幽沉几分。

倪嘉嘉今天打扮了自己,不是在花市里翻土弄盆的简单模样。她的妆容很淡,皮肤水嫩,脸颊上的肉鼓着,被散下的头发一遮,巴掌大的脸就像她店里的多肉,任昕看着就想捏。她身上穿了条修腰的纯色真丝裙,那料子垂得很,裙摆像春天的杨柳,随她步伐而动,她匀白的小腿就藏在这杨柳枝下,脚上踩了细跟凉鞋,从头到脚都是浅浅的风情。

他没见过她这么打扮自己,印象里她还是他刚去大学时那副清汤挂面的模样,他回F州见她几次,她也只是简单穿着,和过去没有两样,今天他才突然发现不知何时她已经开始慢慢成熟,身上的气质悄然变化,既让他惊讶又让他心动。

“你发什么呆?”他杵在那里,倪嘉嘉进不去屋子,站在门口被他看到脸红。

“你今天……”任昕回神让到一旁,道,“和平常不太一样。”

“啊?我妆化坏了?”倪嘉嘉赶紧翻包找镜子,她不怎么会化妆,今天心血来潮涂脂抹粉,她万分担心把自己折腾成妖怪。

“没。”任昕把膝微微一曲,蹲得和她一般高,道,“很漂亮。我的嘉嘉姨最漂亮了。”

倪嘉嘉和他再熟,听到这话也是脸发烫:“你今天嘴巴抹蜜了?”

“和嘉嘉姨在一起,何止嘴巴抹蜜,心里也是蜜。”任昕笑道。

“你的情话技能已经点满,鉴定完毕。”倪嘉嘉推开他,自己进屋,寻了张纸皮扇起。

房里确实闷。

敲墙拆旧的工人很快也到了,倪嘉嘉要拆的墙和家具,还有几处墙面瓷砖给他看,工人报好价,因为拆旧是第一道工序,两人商量好开工时间,这才算好。

拆除的地方不多,就是瓷砖不好敲,那人估了估时间,含拆旧和运垃圾大概要两天,下周三就可以动工。

送走工人,倪嘉嘉又叮嘱任昕:“拆除时候噪音比较大,你拿点礼物去左邻右舍先通个气,免得到时候人家有意见。”

任昕点头,盯着她直看。

倪嘉嘉又被他看得发毛,问他:“你今天怎么了,一直盯着我。”

“你变了挺多,以前从来不耐烦处理人情往来这类事。”任昕开口。

想起沈妮提过的关于杜子诚的事,难道她受了杜子诚影响?

他离开的这四年里,她到底是怎样成长及至改变的?

“我出来工作两年了,要是这点理都不懂,我这两年白混了。也就你这刚毕业的大少爷能问出这种问题,还跟孩子似的。”倪嘉嘉听得笑了。

任昕挑挑眉,不作评论。

倪嘉嘉看看时间,将包背好,道:“好了,我有事先走,你一会锁好门。”

“你去哪?我送你一程。”任程站到门前。

“不用了,你楼上楼下都去打个招呼,趁着周末在家的人比较多。”倪嘉嘉摇头。

“嘉嘉姨……”他还是拦在门口,“能不能留下陪我?”

倪嘉嘉赶时间,没多想便道:“今天不成,改天吧。”

她绕过他开门,头也没回地下楼。任昕倚在门口,瞧着她越走越远,眼中温柔唇间笑意缓缓消散。

辩论队的聚会约在市中心的富丽华酒店,是F州的老牌酒店,海鲜和F州菜做得不错。倪嘉嘉过去时正赶上下班高峰期,虽然周末,再加上下雨,市中心的路堵得一塌糊涂。她叫的专车被堵在半道上,专车司机看了看交通指挥牌上显示的路段情况,前头一大段都是全红,忍不住转头劝她:“前面全堵了,我绕一绕,换条路走,你看行吗?”

倪嘉嘉看看手机,约定的时间早就过了,她当即点头。

“这条路虽然绕,不过会快一点,就是到不了酒店大门口。我只能停在机关大院附近,你要走两分钟路。”司机把情况和她说清楚。

倪嘉嘉没有选择,只能同意,好在司机说的那条小路果然不堵,虽然绕了点路,但比起外头的大拥堵快了不是一点半点。车子在机关大院旁停下,倪嘉嘉急着下车,开了车门就往下走。

雨还在下着,雨丝密集,路边的水潭泛着一圈又一圈涟漪。倪嘉嘉跳下车才想起要撑伞,又往包里掏伞,可忽然间不断落在她头上的雨珠消失,一抹阴影笼来,替她把雨挡下。

倪嘉嘉抬头先看到灰色的伞,然后才看到撑伞的人。

四年没见杜子诚,他变得更成熟稳重,从前张扬的锐气收敛成不动声色的锋刃,只有眉眼间的笑意仍旧如昔。

“学长,你怎么在这?”她愣了愣,连伞也忘记要掏。

“你不是在微信里说了改道?酒店重新装修,路也改了,我怕你找不到路,就出来等你。”杜子诚温和道,将伞往她那边侧去。

他的温柔细心一如既往。

“谢谢学长,我有带伞,你撑自己就好。”倪嘉嘉把伞取出,就要撑开,却被他按下。

“前面路挺小,两把伞要打架,撑我的就行了,也没几步路,很快就到。”杜子诚道。

倪嘉嘉想想也对,就不再坚持,反而靠近他一些,免得他把伞全倾向她,自己反倒淋了雨。

小路上行人不多,两人走得不快,四年没见,偶尔也只通过社交软件聊聊天,今天突然见面,两人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倪嘉嘉就低头走路。酒店的大门很快出现,倪嘉嘉忽然觉得松口气。不知为何,这次见到他,她觉得自己比从前拘谨了。

“嘉嘉。”他忽然叫住她。

倪嘉嘉回头:“嗯?”

“你……记得四年前答应我的事吗?”杜子诚问她。

倪嘉嘉满脸迷惑,什么都想不起来。

“看来你是忘了,没关系,我帮你回忆。”杜子诚笑了,有些失落,很快又振作,“毕业我拿到去帝都工作的offer时曾经问过你,问你愿不愿意做我女朋友,你拒绝了我,后来我们约定过一件事。”

倪嘉嘉呆住。她想起来了,那时他曾说,只要她点头,他就放弃帝都的工作,留在F州和她一起,可她拒绝了他。后来,他又向她要了个约定,她不忍心拒绝,这才答应下来。

“你答应过我,如果四年之后,你还没找到男朋友,就试着和我交往。所以我回来了。”他很直白,没再兜圈子。

“……”倪嘉嘉哑然。

她对他的感情一直介于师友兄长之间,温厚平和,没有心动。答应他这个约定时,她刚刚拒绝他的告白,心里还愧疚着,不忍看他连最后一丝期待都落空,私心又觉得四年时间他在帝都定能找到更适合他的生活,她从来都不认为他会回来,这个四年之约,于他而言不过是当下的安慰,所以她才点了点……

可谁知,他竟然真的回来了。

因为杜子诚的一番话,倪嘉嘉吃饭也吃得心不在焉。杜子诚倒没有逼她给答案,不过到了包间见到辩论队的老队员们,他们有意无意都将杜子诚与她扯在一块,这就让人尴尬了。

其实倪嘉嘉自己也犯嘀咕,闹不明白杜子诚为什么就能看上她。她并不出色,性格还有点闷,身材长相马马虎虎,也就大众及格线往上一点,怎么都不像是会让杜子诚记挂四年的人。

其实这个问题四年前她问过杜子诚,在拒绝他以后,她就问过他为什么突然喜欢自己。杜子诚当时笑着摸她头,说她傻,七窍里面属于感情那一窍肯定没通。

倪嘉嘉实在很犯愁,她真的体会不出爱情该有滋味,心动或者是激情到她这里只剩心如止水,她都怀疑自己上辈子是个得道高僧,这辈子下凡历劫来了。

“嘉嘉?”

正发着呆,倪嘉嘉突然听到有人叫她,转头一看,是杜子诚。辩论队的人把他两位置安排在一块,他就坐她右手边,正给她舀汤。

“谢谢学长。”倪嘉嘉忙接过碗。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杜子诚问道。

倪嘉嘉忙摇头:“没什么。”

“大家在讨论过两周组织回母校看看,和学弟学妹们来场辩论赛,你要不要参加?”杜子诚便不追问,仍笑着。

“我?我辩论不行,给你们加油倒是可以。”倪嘉嘉道。她虽然是杜子诚亲自教的,奈何天赋不够,在辩论队里一直坐冷板凳,替队友加油。

她声音不小,席上有人听到这话,便举着酒杯过来,打趣道:“是帮我们加油,还是帮子诚加油?嘉嘉你可不能撒谎。从前每场比赛但凡有子诚在,你就必会出席。来,我敬你们一杯,祝子诚回来,也祝你们能顺顺利利。”

倪嘉嘉站起,脸色涨红:“我和杜学长之间不是你们想得那样……”

“脸红什么?喝了这杯再说!”那人才不管她的解释,一个劲劝酒。

杜子诚将两人的椅子拉开了些,伸手按在那人的红酒杯上,笑道:“她的酒我替她喝,不过记在账上成吗?今天我开了车过来,晚上还要送她回去,喝了酒不能开车,你别害我没有机会当护花使者。她可还没答应我的追求,兄弟的终生幸福还没着落,这酒下回咱们单独找时间好好喝。”

倪嘉嘉听得瞪大眼,四年前他可没这么高调地宣布追求过,今天竟然在这么多人面前承认了?

“懂了……挺你!不过大伙儿可要替我作证!今晚就让你做这护花使者,改天你得请大伙喝酒。”那人嗓门大,喊得整个包间都响,他又拿杯和倪嘉嘉的饮料杯子碰了碰,道,“嘉嘉啊,子诚这样的男人可不多了,你赶快抓紧,我们几个红包给你们存着,双份。我干了,你随意。”

那人把整杯红酒都喝空后转身走了,倪嘉嘉看了眼杜子诚坐下,食不知味地吃菜,沉默不语。心里正乱着,手机忽然响了,她顺手接起。

“喂,嘉嘉姨,是我。”手机里传出任安的声音,有些急意。

“嗯,任安呀,什么事?”倪嘉嘉觉得席间有些闹,便拿着手机去了窗口接电话。

“我哥有没和你在一起?”任安问她。

“没有,下午见完敲墙师傅我们就分开了。”倪嘉嘉回她。

“那你知道我哥去哪了吗?”任安又问,语气更急了。

倪嘉嘉听着不对劲,忙道:“不知道,他没跟我说。出了什么事你这么着急?”

“我爸早上知道我哥背着他偷偷学了烘焙,还和人合伙开起蛋糕坊,不肯回公司帮他,他气坏了。我哥那脾气你也知道,就不肯妥协服软,所以两个人就吵起来,我爸一怒之下动手,被我妈死死拦下,他就把我哥给赶出家门了。”

“这么严重?我早就劝过他要好好和你爸说这事,结果他还是没听进去。”倪嘉嘉看着窗外越下越密的雨,心里也担心起来。

任爸以前当过兵,本就有些专制和传统,否则当初也不会擅自改任昕的高考志愿,现在任昕又学烘焙做甜品,在任爸眼里恐怕这都是娘们的事,他是绝不容许的。任昕也是个爆脾气,别看平时没个正经模样,拗起来也是天不怕地不怕,跟他爸正好犯冲。

“嘉嘉姨你也知道我哥的事?”任安问了句,又道,“其实这段时间我爸对我哥本来就有意见,他想让我哥去他公司帮忙,我哥死活不肯去,他就觉得我哥不务正业,已经不高兴了,这两天为了装修的事他搬回来住,结果还没几天就吵翻天,把我妈急得血压都上来了。”

“啊?那萱姐现在怎样?”倪嘉嘉急道。

“吃了降压药,正躺床上哭哭啼啼,让我找我哥回来,你说我哥那脾气,大学四年可以不回家,不跟家说一句话,我能找得到他才怪。我妈现在就担心我哥又像大学一样,一声不吭走掉和家里断绝往来。”任安说着说着要哭。

“安安别着急,我帮你们找他,给他打过电话了吗?”倪嘉嘉的心莫名就急了,有丝隐隐的疼藏在这急切中,难以分清,她却还要按着情绪冷静劝任安。下午见任昕的时候他就有些不太对劲了,整个人闷闷得也不怎么说话,其实他说要她陪他的时候,情绪就已经很低落了,她却顾着来聚会没理他。

倪嘉嘉很后悔,早知道就留下陪他,还来参加什么聚会?

“打了,打不通,给他留言也不回,问过他几个朋友,都说没见他。旧屋翻新,他又没处去,你说他还能去哪里?”

“你先别急,他那么大个男人,出不了事,倒是你妈妈,你多照顾着点。我去找找他,有了消息我就给你打电话。”倪嘉嘉说完挂了电话,走回席上拿包。

“发生什么事了?”杜子诚一眼就瞧出她脸色不佳。

倪嘉嘉将包拎起,歉然道:“杜学长,我家里出了点急事,我要马上回去。”

语毕她又向众人解释了一遍再道歉,众人看她急的模样也不留她,她转身就走。

杜子诚见她走得匆忙,也顾不上和众人打招呼,从椅背上拿了外套,又把角落的伞拿走,说了句“我送她”,就追出包间去。

外面的雨下得比来时还要大,路灯照出密集的雨丝,倪嘉嘉站在饭店门口叫车,可附近竟没有一辆车接单,因为下大雨,路上还堵着,出租车也不来这里,倪嘉嘉急得不行。

“嘉嘉,你要去哪?我送你过去。”杜子诚赶到她身边撑开伞。

“不用了,你还是留这里陪大家,毕竟这顿饭是为了要见你。”倪嘉嘉忙拒绝他。

“反正打算呆在F州,以后见面的机会少不了。这时间这路况,你叫不到车的,还是我送你吧,免得你把事情耽误了。”杜子诚劝道。

倪嘉嘉想了想,的确如他所言,便不再犹豫:“那麻烦你了。”

“走吧。”杜子诚把伞撑到她头上,与她并肩走去停车场。

大雨堵路,车子开得缓慢,雨刷来来回回地刷着,挡风玻璃上的雨水前一秒才擦掉,后一秒又花了。倪嘉嘉心里很沉,想想任昕消失的这四年,她忽然有些害怕,潜意识里就不想再经历一次这样的四年。

“到了,就前面那个小区。”

车子拐进小路,倪嘉嘉指着任昕要翻新的那套房子所在小区。其实她也不确定他到底在不在这里,只是想起下午离开时他的神色,就想来这里看看。

小区里一片漆黑,不知是不是大雨让电线短路,这里又停电了。倪嘉嘉给杜子诚指着路,让他把车子在花坛前停好,她才打开车门下来,伞都不打就朝楼里跑去。

楼道里黑得连台阶也看不清,看着就吓人,她也顾不上这些,拿手机充作照明,跑上楼去,杜子诚迅速锁好车子,跟着她上去。

任昕的房子门关着,因为装修的关系,他交了串钥匙到她手里,这时便派上用场,倪嘉嘉摸出开门,钥匙插进锁眼一转,她心就松了。

铁门没反锁,里面有人。

门一开,她果然看到屋里些微烛火亮光,只是被门外的风给扑灭,她举起手机照去,阳台入口有个人背靠门框坐在地上。她叫了声“任昕”往里头走去,任昕听到声音站起来,高大挺拔的身子在像小山峦般立在门口。

“嘉嘉姨?”他很意外,也很高兴。

倪嘉嘉心头一宽,快步向他走去。地上黑乎乎的,手机的光照不清,只听“啪”地脆响,也不知她踩上什么,将那东西一脚踏扁。

“小心。”杜子诚跟在后头提醒道,拿手机照去。

倪嘉嘉这才看到自己踩到个空啤酒罐子,她再仔细瞧,任昕脚边堆了三四个空罐和被风扑灭的蜡烛,这大雨夜的,他一个人躲在这里喝闷酒。

“你怎么来了?这是谁?”任昕发现她身后还跟着男人,心里隐约猜着是谁,语气声调一下子都降了下来。

“杜子诚,嘉嘉的校友。”杜子诚自我介绍。

任昕听到这名字气就不顺,又看眼前两人在黑暗里一前一后站着,倒真像对情侣,心情就更好不了,只“哦”了声就不理人。

“你躲在这里干嘛?上回就让你和你爸好好说,你偏不听,现在好了,真闹得不可收拾,你倒好,自己躲起来喝酒,难为你妈和安安急得不行,满世界找你,你妈还给气得高血压发作……”倪嘉嘉看着满地啤酒罐子,气也“噌”地上来。

任昕听她当着杜子诚的面一句句数落自己,反骨又戳心,冷着脸打断她:“你懂什么?我爸那人气头上差点连我妈也打了,我要是不出来让他冷静冷静,他能把家拆了。”

“那你怎么关机不接电话?”倪嘉嘉反问他。

“手机没电,小区又停电,我怎么接?”任昕气得踢了踢地上的易拉罐,罐子“咚”一声撞到墙上。这人不是来安慰他的,是存心来给他添堵。

倪嘉嘉被他噎得说不出话,瞪他半晌才道:“那你打算怎样?不回家,呆在这里?”

“跟你什么关系?你吃你的饭,约你的会去。”任昕犟道。

哪壶不开他提哪壶,这话正戳倪嘉嘉心病,她尴尬地看眼杜子诚,转头气急往他脚上狠狠踩了一脚。

“嗷。”任昕抱着脚跳起来。

“我倒想好好吃饭好好约会,要不是你这破事烦到我这里,你以为我愿意来?你这么硬气,那算我多事,以后你的事我不管了。”倪嘉嘉噼哩啪啦说了一段,转身就走。

任昕这才意识到她真发火了,忙又伸手把她拉住,服软道:“别……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今天心情不好,你别生气。”

倪嘉嘉站定,深吸着气,也不看他。

杜子诚微眯着眼看他们,他认识倪嘉嘉这么久,第一次见她和人发脾气的模样。

“嘉嘉。”任昕摇摇她的手臂。

倪嘉嘉闷声道:“你不打算回家?”

“不回,回去还得吵。”任昕答道。

“那去任意那边住两天,或者去朋友家,这里都搬空了,不能住人。”倪嘉嘉见他道歉,心里的气也就慢慢散了。

“任意和他老婆欧洲游去了,没半个月回不来。我朋友家都不方便,算了,我在这里对付几晚就是。”任昕悄悄松口气,她肯说这些,一定是气消了。

倪嘉嘉站在那儿想了想,开口:“跟我回家吧。”

“我说了我不能回去。”任昕断然拒绝,这事没得商量。

“回我家。”

“我不……”“回”字被他吞下,他蓦地睁大眼,以为自己听错,“去你家?”

要知道,倪嘉嘉工作之后就搬出来单独住了。

“是啊!你去不去?不去我走了。”倪嘉嘉作势要走。

“去!”这么好的机会,他能不去吗?

一整天的怨气,到这一刻,全都散个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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