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府中大概就这么个情形了。”
魏嬷嬷恭敬的站在太后面前,将泽昌王府里头所有的情形和局面都清清楚楚一字不漏的告诉给太后,且还加油添醋道:“那表小姐现在自己一人在王府,主不主,客不客的,身份怪是尴尬的,因此她也不敢随意走动,整日像是焉了的花骨朵,瞧着挺可怜的。”
太后对苏珞璃本也是满意的,但随着陌子平的痴傻被治愈,苏珞璃竟然不识大体,不主动为陌子平纳几房侧室,尽早的开枝散叶,让老王爷那一脉尽早繁荣。而且还阻拦陌子平纳妾,不止如此,现在还敢明目张胆的将人拐跑到娘家。
一想到苏府素来同那些谋逆罪臣相交甚好,前不久娶亲还是那罪臣之女,加之她那师傅,禄公子更是顽固不化不知好歹之人。
联想种种,太后便就对苏珞璃不待见了起来。
“你再观察多几日,若这龙姑娘当真如你所说,又同子平有着自幼长大的情分,你便将她带进宫来,给哀家瞧瞧。若是个好的,哀家便做主,纳为侧室,想来子平应该也是可以接受的。”
魏嬷嬷十分乖顺的垂眸,“是。”
太后习惯性的抡着手中的佛珠,还未等她吩咐下去,却是忽闻一阵恭敬请安声,而后一抹明黄身影急促走入。
“儿臣给母后请安。”
太后原本绷着的严肃神情一下子有了变化,转作了慈爱之情,“这早朝刚过,便到了哀家这儿,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皇帝眉宇紧锁,而太后便是招呼着宫女给皇帝备早膳。
“儿臣到母后这儿来,便是有一事想要劳烦母后。”皇帝瞧着眼前的轻淡膳食,神色稍稍松缓。
“你我母子之间还需这么客气吗?”太后像是被逗笑了,缓缓一笑。
“子逸虽已成亲,但太子府只有太子妃一人,按礼制应当还有两名侧妃,这侧妃之位也空置了许久,由此便是要劳烦母后,多费些心思,在京都各大千金之中挑几个好的。”
太后手中抡动佛珠的动作在皇帝的话音落下之后便是停下了,略微思索了一下,便是缓缓点头,“这事你便交由哀家吧,定能给逸儿挑几个家世清白,贤良淑德的。”
说到孙辈的婚事,太后忽的想起一事,试探性的提到:“染儿身子日渐康复,这算起来,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皇帝却是不以为然,“染儿身子羸弱,还是在宫中多留几年,况且玉儿的婚事且还没有定下,越过姐姐,终归不好。”
太后缓缓一笑,接着道:“这是自然的,只是玉儿性子活泼开朗,又一贯强势,她的婚事倒不怎么着急,总不会让人欺了去。但染儿却不一样,体弱多病,性子柔顺,哀家只怕,她日后遭了欺负还要忍气吞声。”
“那么母后的意思……”
“玉儿的婚事也差不多该定下来了,染儿的婚事便由哀家亲自操办,不知皇帝觉着可行?”
只是公主的婚事,皇帝倒是没有太后那般上心,听着也没有什么不妥,便是应了下来。
“是了,那诊治染儿的禄公子,前些日子听说母后召见他了?”皇帝忽的想起一事,随意的提起道。
太后眸子微沉,方才的好心情像是稍减了些许,“嗯,哀家瞧上了他府上的一个医女,想着许她荣华富贵,进宫伺候。谁料,这禄公子桀骜不驯,冲撞哀家。若非那瑾国长公主过来辞行,哀家不好失了体面,这才饶他一回。”
“这些江湖草莽,不懂礼数,母后还是莫要同他一般见识了。只是到底他有救治公主之功,且子平的痴傻亦是他给医治好的。可见此人医术不凡,能解世间疑难杂症,是宫里头的太医所及不上的。这样的人,还是有价值的。”
皇帝之所以多说,便就是怕太后会因了这些礼数规矩之事发作禄公子。
“你提起这,便就更让哀家生气,太医院院首好说也是正五品官员,他竟也不屑一顾,恃才放旷。”太后每每想到那禄公子倨傲的模样,就不由得火冒三丈。但偏偏,染儿的身子还要交由他调理。
这种被人胁迫的感觉,令得她很是不悦。
就连皇帝都要对她敬重三分,这种位居高位上多年的日子,早就让她忘记了那种感觉。
偏偏这禄公子,就令得她不得不回忆起,当年她是如何一步一步垫着她人的尸体踏上这高位。
其中,她便是憋了多少委屈,受了多少的胁迫。
“母后息怒,这人各有志,若是强求,反倒不好。”皇帝之所以不愿意强迫禄公子入朝为官,将他那一身高超医术为皇家所用。便是怕他心生怨恨,到时候在背后做了些什么,怕是其他的太医都无法察觉到。
太后见皇帝屡屡向着那禄公子说话,不由得心下生疑,试探道:“皇帝这般护着那禄公子,莫不是对他有所求?”
这般说来,太后下意识的打量了一眼皇帝,便是越发的觉着,皇帝似是更为憔悴了一些。
“儿臣只是觉着这人宛若华佗在世,整个太医院加起来都比不得他一人,若是杀了着实可惜。而禄公子虽然倨傲了一些,那也证明他不将权贵放在眼里,就更不会被人轻易收买,这样的人,用着的时候也放心一些。”
太后幽幽叹息,“行吧,既然皇帝都这样说了,除非大错,哀家也不会刻意为难他。只是皇帝啊,小心养虎为患!”
“嗯,儿臣明白,御书房还有事情要等儿臣处理,便不在这叨扰母后了。儿臣先行告退了。”
皇帝匆匆而来,便又匆匆而去,神色一直肃然紧绷,可见心情之劣。
“魏嬷嬷,明日你便将那龙姑娘带过来给哀家看看,若是合适,便也择个吉日,将事情一块办了。”
这反正都是妾,办一个是办,办两个也是办。
只是太后的心思却不是在这,而是在这件事情上。
皇后乃是六宫之首,众皇子的嫡母,太子亦是皇后所出,这种事情理应交由皇后去办才更为切合。
只是,千不该,万不该,皇后亦是姓庄。
“另外,将那封册封女官的懿旨给撤了吧,用不着了。”太后轻揉了揉眉心,脑海中又转了几回旁的心思。
而苏珞璃不知,就在一番谈话之中,她险些就要背上“抗旨不尊”的大罪名。
“月蓉还是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什么人都不见吗?”苏珞璃一早起身,为禄柔施针,镇压痛楚之后,一脸担忧的走到苏云鹤院子之中。
苏云鹤同样的神色憔悴,红血丝遍布了血球,显然也是几日未曾休息好。
“你进去看看她吧,若是你的话,她应当是愿意见的。”苏云鹤脸色苍白,眉宇间满是愁绪,无奈,自责,痛恨……
苏珞璃深吸一口气,她知道,后面的路才是最难走的,若是以现在的状态,恐怕陌子宇什么都不用做,她们就如同一盘散沙,不用吹就散了。
“我先去看看月蓉。”
苏珞璃长吁,眸中重新燃了斗志。这不过是刚开始,虽然开头是惨烈了一点,但却不能永远这种,被动的受制于人!
而就在苏珞璃进去之后,苏云鹤的整张脸,都像是灰白了一般,透着一股死寂,令人看了都不由得心惊胆战。
陌子平见状,立即在掌心凝气,而后将掌心贴在了苏云鹤的背后,缓缓的渡气过去,平复着苏云鹤内里的躁乱。
在陌子平内功的加持之下,苏云鹤一下子的猛吐了一口黑血。
而就在那口黑血过后,那如火焚烧灼热的内里渐渐的平息下来,胸口的淤积之感也渐渐散去。
苏云鹤很是疲惫那般瘫在椅背上,颇有些狼狈的同费力的擦了擦嘴上的血迹。
“谢……谢……”
陌子平收回掌势,凝眉看着苏云鹤,沉吟道:“你何必要这般为难自己。你明明知道,这并不是你的错。”
“呵……”苏云鹤嘴角泛苦意,透露着丝丝的无力同颓废,“若不是我无用,这偌大的苏府,也不会只剩爹一个人苦力支撑。而璃儿,更不用被推上浪尖风口,受人非议……也不必委屈了她……”
“你输了。”陌子平看着苏云鹤,很是认真的给出了这么一句,全然不相关的结论。
“若是换做苏珞璃是你这般状态,她虽也会伤心愤怒自责,但却不会自怨自艾,更不会沉浸在悲怨之中,被动而无所作为。”
苏云鹤那方才恢复的血色,一下子又失去得一干二净,整张清秀俊雅的面容变得惨白惨白。
嘴角苦意更深,无力感更甚。
“你说得没错,我不如璃儿,只可惜了,她并非男儿身。”若苏珞璃是男子,想来会更有一番大作为。
而不是,如他这般的废物。
“她常说,她以你这个哥哥为傲。”陌子平看着苏云鹤,皱了下眉头,更是认真的问道:“那么,你这个令她为傲的哥哥,当真要让她一人承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