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老祖宗以舟车劳顿，身体不适为由，免了叔伯婶婶们的请安，而作为澜园内唯一的未出阁的女儿，却不得不替母亲分忧，招呼往来的同辈姊妹们。
毕竟王家在京城的人口实在太多，王崔氏从来在中山过惯了清闲的日子，一时间照应不过来。第一天好歹有五婶婶给澜园撑着门面，可长公主府和王家本就琐事众多，第二日一早天还未亮，五婶婶便被王家的管事请了回去。如今家中也只有我与王崔氏了……
一早，去了王崔氏的院里请安，顺带将今日要来拜访的名单捋了一遍，又拿出昨日五婶婶交与我的菜单，道“今日要来的是几个旁支的叔伯与兄弟姊妹，女儿的意思是，男眷就在荣安堂开个三桌便可。”
“荣安堂可坐得下这三十几人？”
我点头，接着道：“女眷一桌，在荣安堂的水榭处，四周布上薄纱，也不算没了规矩。”
昨日送走了宾客，五婶婶便将澜园的地图托于我保管，说是用处极大，果然这第二日就派上了用场。
“你自小在琅玡长大，应是见惯了这些场面，府中应酬往来都由你安排便是了。”王崔氏揉了揉太阳穴，颇为头疼的样子。
我记得王长琉长我三岁，如今也是及冠之年，只是此次澜园里，并未见其姬妾，便道：“母亲，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插手中馈之事，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王崔氏唉了一声，颇有些懊恼：“京中琐事甚多，为娘一人着实有些棘手。”
“长琉哥哥可曾婚配？”
“我曾在许多年前与你舅舅提过此事，只是自长琉之后，崔家生的都是男娃，最小的崔家女娃，如今也已双十有余，早已嫁作人妇。”
“如此说来，母亲倒是可以让五婶婶帮我们这个忙。”京中的千金皆是养在深闺，我们一行人初来乍到，根本没有相熟之人，我思来想去，五婶婶是组织此事的最佳人选。
“长公主？”王崔氏愣愣道：“可不敢劳烦她！”
“女儿曾听祖奶奶说过，长公主特别喜好做媒。”捂嘴笑道：“哥哥的婚姻大事你若悄悄的自个儿处理，她怕是要不高兴呢！”
“那我长琉的婚事，怕不是还要捏在她们手里？”王崔氏皱眉，不满道：“若是她们安了个不好相处的贵女过来，可不是要将我们欺负？”
“母亲快别杞人忧天，京中闺秀都是条条规矩中长大的，就算有些顽劣的性子，也早就被磨平了。”大胤朝对大家闺秀的要求近乎苛刻，我深有体会。纵使调皮难驯如长乐，最后饿了几顿，照样被管教的服服帖帖。
一直与王崔氏商量至卯时，这才想起只在祖奶奶处用了一块黄金糕，此时胃里有些空落落。
“夫人，早膳已备好。”
“长琉可起了？”
“将军于丑时三刻起身。”我看了一眼那大丫头，不禁佩服，这京中大宅内的侍女对主人一家的行踪都是了如指掌啊。
“怎么这么早就起了？”
“许是军中的习惯吧。”我笑着道：“哥哥刚回京，怕是一下子闲不下来。”
话刚落，就见王崔氏一脸心疼：“也不知道这三年他是怎么过的，昨日都来不及细细问。”
“母亲勿急，来日方长。”
“四妹妹这话说的极为中听。”长琉推门而入，旁边的的小丫头追的气喘吁吁，想必是追不上主子的步伐，来不及开门，面上有些惶恐。
“从前养在中山，好歹也算个识体的公子，如今从军中回来，越发没个正形。”王崔氏撤退了众人，亲手拿了个拧干的帕子替长琉擦去薄汗，道：“如今就剩我们娘三，你有什么问题，都可敞开了说。”大概是知道儿子的性子，倒也毫不避讳，直接了当。
长琉坐了下来，也不回应王崔氏，只是拿起筷子，问道：“四妹妹，可是爹在外……”
“不可胡说，你四妹妹就是四妹妹。”王崔氏许是怕极了祖奶奶，对她的话向来不敢违抗。只是我在一旁，轻笑道：“母亲不必紧张，哥哥不是外人。”
“哥哥无需猜疑，长宁虽不是父亲母亲的骨肉，但的确是王家人。”我对这个只有两面之缘的哥哥，印象不坏。
“那为何要把名字挂在我家？”
“长宁是下堂妇所出，祖奶奶怜悯，不愿长宁一生因此而毁，故——”我淡淡说来，面上有些微微挣扎。我的母亲，明明是父亲拜过天地的妻子，如今却被我随手捏来，成为下堂妇……
“那你生父是——”长琉问。
“王家庶出之子，于多年前客死他乡，你们定不相识。”我扯了扯嘴角，最终将父亲的名字咽回肚中。
“这倒也是。”王崔氏点头：“庶出旁支多少人口，哪能都认识。”
“本想着选择中山世家，可在祖奶奶的庇佑下，于琅玡平安度日，哪曾想，哥哥会有如今作为。”扯出一个比哭还要苦涩的笑：“人算不如天算。”
“倒是我这军功挣的不是时候了？”长琉哭笑不得。
“到了京都，便是不同往昔，言行举止都需得多多注意。”王崔氏拍了拍长琉的手，忧心道：“长琉自小不受约束，还需要一个真正的世家之女来多多指点。”
“母亲只是嫌我儿时书读得不多？想替我再找个教习婆婆？”长琉故意不接话茬，曲解看向王崔氏。
“你这孩子！”王崔氏一把打掉他的手，气的直瞪眼睛：“还以为出去了几年性子有所收敛，没想到依旧这副吊儿郎当！”
我看着他们母子二人感情甚好，慢慢的脸上也被感染了笑意：“京中节日盛会多，得了空，哥哥可愿意带着长宁出去走走？”
长琉感激的看了我一眼，道：“也好也好。”
王崔氏虽没什么文化，但是戏本子定是看过不少，知道所谓盛会多半到最后都是变相的男女相会相见的好时候，自然也是十分同意道：“初来乍到，你们兄妹二人是该多去走走，结交京中贵友，以后朝中也好有个照应。”
毕竟，王长琉是武将，而王家其他众人皆是文官。文武终究在立场上会有分歧……长此以往，怕是会对长琉不利。
长琉也不知有没有听懂我与王崔氏的深层意思，只是含糊答应了下来。
我与王崔氏在暗中，悄悄点了点头，以表示达成了同一个阵营。
首期目标十分明确，解决小王将军的终身大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