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不知道是从哪儿传出的,顾家小姐就是人们口中说的怀玉姑娘,如今啊,要成怀玉夫人了,勾大人府里刚送去的聘礼,可真是天赐良缘啊。
茶棚酒楼的人交头接耳,纷纷谈论这一桩美事。
不过是一桩寻常亲事,叫城里百姓传的沸沸扬扬,听在楚懿耳里,不免心烦。
难怪勾忌要娶自己,原来是打听清楚了,要借自己的名声为他在永瑞笼络民心。起初不过是要给自己积些福报才行善事,不曾想扯出这些糟心事,上天还真是待自己不薄。
就这样过了几日,顾绥安没有回来,楚懿一直一个人闭门不出,直到勾忌府里敲锣打鼓来人要接新娘子,也不见顾绥安的人影。
那日骄阳烈烈,加之成亲礼节繁冗,锣鼓声躁,楚懿在花轿里,被花冠压得头疼,额头冒出细细的汗珠。
总算熬到了夜晚,楚懿一个人端坐在新床上,被盖头蒙着,眼前一片红色,时不时有外边的喧嚷声钻进耳朵。
她等啊等,忽然门被一个人推开,来人脚步踉踉跄跄,像喝了不少酒,楚懿垂眸,只看见那人的一双脚,往上是衣服的边角,大红的喜服,她心里一跳,竟有些紧张起来。
勾忌伸出手,缓缓揭开了楚懿的盖头,露出比花还要娇艳的一张小脸,那双澄澈的眼睛,正盯着自己看,勾忌呆呆得看了会儿,不由得笑了一下。
顾绥安虽时常跟着勾忌,但楚懿与勾忌见得不多,上一次见他,还是在一年前一场晚宴中,不过勾忌并没有看见她,或许勾忌都还不知道自己这位夫人的样貌如何。
楚懿见勾忌朝自己笑,心里正打鼓不知道该此刻说些什么,说词还未想好,就见勾忌身子直挺挺地倒在了床上,任她怎么推搡也不醒。
楚懿呼口气,也好,今晚且先这么过吧。
至第二日清晨,楚懿被府里丫鬟唤醒,说是要去给老夫人奉茶,楚懿惺忪着眼,看了眼里床,勾忌已经不见踪影。
伸了个懒腰,起床洗漱,一旁的丫鬟不停催促,怕夫人误了时辰,楚懿只觉好笑,勾忌府邸能大到哪儿去,不过西厢房到东厢房的距离,还能误时辰。
等到楚懿被丫鬟引着到了府外备好的马车里,她才明白丫鬟们为何会怕误时辰。
老夫人是勾忌母亲,早在五年前就在城外的一个道观里出了家,号竹隐,在那里日夜为儿子与逝去的丈夫祈福。
这五年中,她不曾踏出过道观一步,连昨日亲儿大婚都没有前来,这倒有些奇怪。
道观有些远,大概半个时辰方到,楚懿下了马车,敲了敲酸痛的背,观望四方,此地山清水秀,不失为一个修道的好去处。
忽然,看见了勾忌,他就在不远处,负手长立,正看着自己,楚懿连忙放下敲背的手,作端庄模样。
楚懿与勾忌一前一后进了道观,快要到老夫人房间时,勾忌拉起了楚懿的手,并肩进去。楚懿一时有些懵,但随后恢复如往常,接过丫鬟端来的茶盏给这位老夫人敬茶。
她长得与勾忌有些相像,在此地静心三年,眉眼间尽是淡然不惊。楚懿被老夫人留下说了些家常,寒暄一会儿,就同勾忌离开了。
勾忌来时乘的是快马,去时与楚懿共坐马车,两人面对面坐在这间小小的车厢内,偶尔清风略过,吹起车帘,闪过外面的山光水色。
勾忌先开了口:“老罗是府里管家,你应当见过,大小事务有他管着,你不需费心。平日里吃穿用度也决不会短了你,你只需当好永瑞的通节使夫人即可。”
听勾忌的意思,他想要的只是一名声望极佳的通节使夫人,而非自己的妻子?楚懿心内生怪,但也松了一口气,接着她像一位大户人家的夫人一样,含笑低头说道:“妾身明白。”
在勾忌府中,日子过得与从前差不了多少,反而更滋润了些,进进出出都有丫鬟仆人跟着,洗衣做饭也不用自己亲自动手。
勾忌从未来自己房中过夜,自己也乐得自在,实在无聊了,便去城外陪一陪老夫人,听她讲经说典,陪她聊天解乏,除了自己要当一辈子活寡妇,其他的真是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细细想来,这岂非就是达官贵人的日子。哈,何须等到来世。
半月后一日,楚懿在府内闲逛,不觉来到一处屋院,上面写着“寻芳斋”,她好奇地进去,这屋子看着像是一间书房,一张檀木书桌上纸墨齐全。
在书桌左侧悬挂着一张画像,画上女子折梅嗅花,温婉明丽,画底题着字,“大周二年二月五日,夫人勾楚氏赏梅时作”,画像有些久远,纸面微微泛黄。
夫人?莫不是勾忌的夫人。
这屋里没有什么奇特的,转了一圈后楚懿就退出屋去。
之后楚懿向府里的丫鬟管家打听,勾忌从前是否还有一位先夫人,但府内的人三缄其口,愣是问不出个所以然,看来勾忌御下有方。
但可以知道的是,那间“寻芳斋”确实是勾忌的一处书房,楚懿猜测,勾忌从前是有一位夫人的,二人之间相敬如宾,只是后来这位夫人因为变故不在人世,勾忌思念亡妻,不再续弦,而自己这位新夫人于勾忌而言不过是仕途上的一块垫脚石。
在勾忌心里,永远只有那一位夫人。
原来勾忌是这般重情重义之人,敬佩之心油然而生,之后楚懿偶尔见到他,态度也很是恭敬。
恭敬态度还未能坚持五日,一天,楚懿在府内花园见着两位娇俏女子在做刺绣,园里花团锦簇,两个小姑娘豆蔻年华,当真相映生辉。
楚懿在一旁倚着柱子欣赏了一会儿,之后向身边的丫鬟问道:“这两位小美人是谁?可是哪家的小姐?”
丫鬟低头回答:“回夫人,她们是老爷的妾氏,那位蓝衣服的叫做东娘,是老爷见她颇有姿容从街上买来的,另一位孙氏是因为舞技出众,老爷从坊里赎出来的。”
“什么!”楚懿不可置信地说道:“她们是勾忌的妾!”
楚懿的声音引来了两位姑娘的注意,她们见是夫人,连忙放下针线活儿来到楚懿面前行礼,“见过夫人。”
见状,楚懿端正起姿态,说道:“你们去做自己的事吧,不必理会我。”
两个姑娘相互看了一眼,像受惊的兔子一般,惶恐说道:“妾身不敢。”
“你们不走,那我便走了”,说着楚懿便拂袖而去,留下二人面面相觑。
回房路上,楚懿向身旁的丫鬟问道:“我怎么不知老爷还有两个妾氏?”
“夫人您忘了,在您和老爷成亲第二日,她们本该来向夫人您奉茶的,可是夫人从老夫人那儿回来后嫌累,直接回屋歇息了,还说所有礼节能免就免了,她们便不敢来叨扰夫人了。”
确实,她不喜欢晨昏定省这些繁琐礼节,来府内时就吩咐下去免去这些不必要的礼数,可勾忌他,他怎能纳了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