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末代明蜀王秘藏故事后的朱渲,默默地动手收拾桌上的碗筷,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哐当~”心不在焉的朱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竟然将手中的面碗失手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吴闻老爷子被惊得从竹椅里立起身来,连声安慰道:“没事,没事,碎碎平安,大吉大利。”
我急忙取下挂在桂花树上的马灯,蹲下身帮忙捡拾地上的碎瓷片。刚伸出手去,不料正好触摸到也想捡同一块瓷片的朱渲手上,我慌里慌张地缩回手来,冲着她尴尬地笑了笑。
朱渲抬眼看了看我,眼中并没有责怪我的意思,低头继续捡拾地上的瓷片。
收拾完满地的碎瓷片之后,吴闻老爷子拂了拂颔下花白的胡须,笑着对我和朱渲说道:“今天已经很晚了,我们收摊回去了吧。”
将吴闻送回家之后,在回宿舍的途中,我回想起老爷子说要煮面给我们吃的时候,言语中似乎有一种离别的味道,便忍不住问朱渲:“小渲同学,你不觉得老爷子今晚说话有些奇怪么?”
朱渲闻言后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我,脸上的神情让人捉摸不定:“不会吧,我并没留意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啊。”
“哦~看来是我多虑了,这几天遇到的太复杂了,实在是让我有些想不明白。走吧,我送你回去。”
送完朱渲回到宿舍,我感到又困又乏,草草洗漱一番便脱衣上床,刚躺下没多久,就沉沉地睡着了过去。
在我睡得迷迷糊糊、将醒未醒之际,隐隐感觉到身下的木架子床在不停地晃来晃去,吱吱嘎嘎作响。正想努力睁开眼睛,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时,就听到有人大声叫嚷了起来:“唉唉唉,张默,起床了,起床了!”
我被这副大嗓门儿给吵醒了过来,支起身不耐烦地问道:“谁呀,大清早的,这又是哪位龙头大爷打过来了还是咋的?”
“龙头大爷没有,猪倒是有一头,这不正躺在床上哼哼叽叽么!”
我使劲揉了揉眼睛,这才看清这个絮絮叨叨的家伙,正是住在隔壁房间的,那个成天像猫念经般,一开口就停不住嘴,人称留声机先生的话唠同学。
“吵什么吵,别打扰小爷我睡觉。我说耳朵怎么会这么难受,原来是有只苍蝇在嗡嗡直叫,看我不一巴掌拍死你!”
“唉哟喂,你吓唬谁啊?来呀,你拍一个试试!”
话唠同学见我用被子捂住耳朵,却仍然不肯善罢甘休,一把扯开被子,大叫道:“喂,我说你到底是属龙还是属猪的啊,居然还想睡!你也不看看,现在都几点了?”
“……”我简直快要被这留声机先生给逼疯了,这是放错了唱片还是针头卡了,怎么就没完没了呢!
“哎,我可告诉你啊,并不是我存心要吵醒你,只是外面有个人很心急的样子,托我帮忙叫你出去。若不是看在她长得蛮好看的份儿上,不忍心让她久等,要不然,我才懒得跟你多费口舌。你知道我最近有多忙吗,竟然还得为你这样的小事分心,这简直就是在浪费我的生命——”
话唠同学的嘴皮上下不停翻动,像连珠炮一般说个不停,留声机先生这一绰号,还真不是浪得虚名。
“等等,你刚才说什么,是谁在外面等我?”我从被窝中探出头来,打断了话唠同学汪洋恣肆的宏论,睡眼惺松地问道。
“她说她叫朱渲,托我来告诉你,有急事找你,让你尽快下楼去见她。你看,你想不想见,不想见的话,那我就——”
我一听是朱渲,霎时就清醒了过来,忙道:“打住!你帮我下去告诉她一声,让她等我一会儿,我洗把脸马上下来。”
打发留声机先生去回复朱渲之后,我跳下床三下两下穿好衣服,胡乱洗了把脸,匆匆忙忙地往宿舍外走去。
刚走出明德宿舍大门,就看见留声机先生笑容满面的走了过来,身后不远处的阳光下,朱渲背着一个包裹,焦虑不安地站在那里。
“张墨兄,艳福不浅呵!”留声机先生回头望了望朱渲,不无羡慕的说道。
“艳福你个猪头啊,大忙人你还不赶紧忙你的要紧事去,别在这里浪费你的生命了。”我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这个话唠同学,急步朝朱渲走了过去。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张墨兄,要不是考虑到你已经捷足先登的话,我可得好生追求她一番呢。唉,可惜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好女子,真是鲜花插在了——”留声机先生转过身,盯着我越走越远的背影,自言自语地兀自说个不停。
我懒得搭理喋喋不休的留声机先生,快步走到朱渲面前。她仰头望向我,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望向我,一脸忧虑的神色,欲言又止。
“这么一大早就来找我,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学长,你今天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再陪我走一趟。”朱渲目光躲闪,声若蚊蝇般可怜巴巴的央求道。
“去哪?”我不假思索的问道。
“今天早上我爹托人捎来口信,说家里出事了,让我尽快赶回去。具体是什么事情,带口信的人一时也没说清楚,我心里有些害怕,所以想请你陪我回去看看,可以吗,张墨学长?”
虽然我和朱渲刚认识不过才两天而已,但却和她一起涉入了一连串的事件之中,比起与许多同学之间的交集,可能一生经历的还要多,实在是让人难以拒绝。更何况,面前这个楚楚可怜的学妹,还是一个不说协大附中第一,起码也是排得上号的好看女子。
“这个,我——”朱渲的请求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实在让我有些措手不及。
如果陪朱渲回家去的话,很显然就只能逃课了,而且还不止是一两节课的问题。想到这里,脑袋里立刻浮现出被同学们私下称作林管家的,我们的国文兼生活老师林铭恩那气急败坏、暴跳如雷的样子。
“如果学长不方便的话,就不麻烦你了。”朱渲见我犹疑不决,急得眼里泪光一闪,无可奈何地低语了一句,转身就走。
“等等,我陪你回去。”朱渲的无助击中了我的软肋,让我不得不最终妥协。
万一因为我的拒绝,让这个学妹在路上出点什么事情的话,这辈子岂不……这回豁出去了,先陪朱渲回家看看,至于其它的事情,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真的?”朱渲兴奋得叫出声来,激动不已地转过身来,又惊又喜。
“你们俩,这是——要去哪?”朱渲的话音刚落,紧接着从我身后传来一句充满质疑语气的问话。
不会吧,怎么说曹操,蓸操就到了!转头一看,这发话者哪里是什么林管家,不过是昨晚与我和朱渲一起夜闯大川饭店的贾一鸣,贾会长。
“你怎么来了?”朱渲惊讶地望向贾一鸣,愣了片刻,方才皱着眉头问道。
“这么巧啊?贾会长!”贾一鸣的突然出现,让我和朱渲都感到有些意外。
“我——我发现了一个问题,昨夜翻来覆去想了很久,还是百思不得其解。所以,今天特地从川大赶过来,想请你帮忙分析分析。”贾一鸣望向朱渲,回答了她的疑问。
“昨晚路上还顺利么,回宿舍晚了还进得去吗?”贾一鸣紧接着又问朱渲,说完用复杂的眼神望了我一眼,
他娘的这什么话啊?贾一鸣这厮那龌龊不堪的脑袋里,究竟想的是什么!我心里忍不住暗骂了一句,进不去宿舍又咋啦,关你屁事!
朱渲听得脸上一红,被贾一鸣噎得说不出话来,她的脸上流露出明显的反感神色,却不便发作,只好将眼睛看向一侧,眼不见为净。
贾一鸣碰了个钉子,自讨没趣,迟疑了一阵,又问朱渲道:“你们这是要去哪,反正我也闲着没事,不如跟你们一起去吧。”
“家里有急事让我回去,前一阵子兵匪横行乡里,平素时都有家人接送,担心途中不安全,所以请学长陪我走一趟。路上有他一人足以,你就不用去了。”
“还是让我陪你回去吧,多一个人更安全不是吗。今早听一个与我交好的同学说,最近成都可能会出大乱子,让我多加小心。这次过来找你分析解惑,顺便也是想要提醒你。”
“什么大乱子?贾会长你也太危言耸听了吧!”对于贾一鸣为了陪朱渲回家,竟然瞎编出这样的理由,实在让我觉得有些可笑。
“是不是真的我不清楚,但我这同学的父亲是省府要员,还一再叮嘱我,绝对不能告诉其他人,以免走漏了风声。我见这同学表情严肃,说得非常认真,想必不会有假。”
“难道,父亲让我回家和这件事情有关?”朱渲皱着眉头,轻声地喃喃自语道。
“这很难说哦!我也很久没有回家了,正想回去看看家人,顺便去拜见一下伯父、伯母。”贾一鸣抓住朱渲的话头,顺水推舟地说道。
什么,伯父伯母,我的耳朵没听错吧?
我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听贾一鸣这话里的意思,他们俩似乎早就已经认识,而且彼此间关系还很密切,这是怎么一回事?
就好像被人愚弄了一样,心情突然有些莫名的沮丧,我不禁心想,既然他们两人彼此相熟,我还去凑什么热闹啊,不如就让贾一鸣陪她回去吧。
“那好吧,既然是这样,路上多一个人也好。张墨学长,你看我们可以出发了吗?”
我还没来得及说出我的打算,朱渲却满口答应了下来。看着她眼中满含期待的神色,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并且出尔反尔这种事情,我也做不出来。
我让朱渲和贾一鸣两人在原地等我,转身回到宿舍,跟话唠同学打了个招呼,让他帮我向林管家请两天假。
“你倒是说一下,我找什么理由跟林管家讲啊。是跟他说你家里有人生病了?还是说你娘叫你回乡下娶媳妇儿啊?你走这急干什么,喂——”留声机先生从宿舍门口探出头来,对着我的背影大声问道。
“随你的便好了,以你的辩才,还有什么事情是你搞不定的!”要是连留声机先生都解决不了的事情,问我岂不是白搭。
走出明德学舍,叫上朱渲和贾一鸣便往学校大门走去。三个人在校门口分别叫了一辆黄包车,不久便来到汽车站,坐上一辆长途汽车,往位于成都西北方向的灌县赶去。
长途汽车在成灌公路上一路奔驰,朝着一片黛青色的远山驶去。
车内的乘客歪歪斜斜地靠在椅背上,昏昏欲睡。
朱渲因为心里担忧着家里的情况,显得心事重重,坐在我后面一排的椅子上,不言不语。而死活非要跟朱渲坐在一起的贾一鸣,似乎也情绪不佳,自顾自地想着心事。
我本想问问最终目的地的情况,见此情形也失去了问的兴趣,只得无聊地转头望向车窗外,借着欣赏川西坝子上的田园景色,以此来打发旅途中的沉闷。
长途汽车一路颠簸着向西而行,也不知道开了多久之后,公路突然拐了一个大弯,来到一条沿江而行的路段。
我刚好坐在临江的一侧,放眼望去,看见辽阔滩涂水面的远方,在川西坝子的尽头,耸峙着一片巍峨的群山。连绵不绝的群山顶上,堆积着皑皑的白雪,在午后的阳光中闪闪发光。
“远山的景色好看吗?”坐在我后排邻窗位置的朱渲,留意到我望向远山的专注神情,突然开口问我道。
“非常漂亮,这片大山叫什么名字?”我回头看向朱渲,好奇地问道。
“这就是著名的成都八景之一:岷山晴雪,此山在成都地面儿上,则往往被称为西岭。在一年中的绝大多数时候,西岭都隐藏在厚厚的云层里,你的运气不错,第一次来居然就看到了。”贾一鸣抢先朱渲一步,自作主张地向我卖弄起来。
朱渲再次陷入了沉默,她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去,透过灰蒙蒙的车窗看向远山,若有所思。
从车窗缝隙刮进来的寒风吹拂着朱渲的头发,凌乱的发丝仍旧无法遮住了她脸上的复杂情绪。我隐隐地感觉到,她和贾一鸣之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亲近。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长途汽车行驶到了灌县城外,在汽车站里停了下来。车上的乘客满脸倦容,提起各自的行李,争先恐后地挤出车门。
我们三人从长途汽车上挤了下来,随着车站进进出出的人流,蜂拥到灌县老城的城门面前。
灌县老城依山临江而建,坐落于平坝与山地的过渡地带,城墙之内,一半是山,一半是城。在老城西面,湍急汹涌的岷江从崇山峻岭中穿山而出,流入一马平川的平原地带之后,立刻就被磨没了所有的暴燥脾气,变得平静温和了起来。
还没到城门口的时候,我就感觉到气氛有些异样。四下一望,目力所及之处,可以看到城墙上哨兵林立,城门外左右两侧各用沙袋堆了一排临时工事,分别架着两挺机枪。
眼前的灌县城戒备森严,到处弥漫着一种令人紧张不安的战争气息。
在临时工事前面不远处,用铁丝网设了一个哨卡,几个荷枪实弹的士兵,正在将进城的百姓拦下来,翻箱倒笼地仔细盘查。
见此情景,我立刻感觉到有些不太对劲,于是凑近朱渲耳边低声说道:“怎么感觉火药味这么浓,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我不知道啊,也许是哪路军阀又要打过来了。”朱渲心里着急,只想尽快回到家里,心不在焉地随口答了一句。
“这下你们知道我所言不虚了吧?”贾一鸣说话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得意。
我跟在心急如焚的朱渲身后,从人群中挤到了哨卡前面。也许是觉得自己并没有带多少行李,何况还是学生,没什么值得盘查的,所以朱渲脚下未作停留,径直就往城门走去。
“站倒!”斜刺里突然传来一声大吼。
几个正在盘查行人的士兵闻声而动,齐刷刷地将枪口对准了我和朱渲。
一个军官从岗亭中走了出来,犀利的目光冷冷看向我和朱渲,操着四川话盘问道:“抓子,想冲卡嗦?”
“对不起,我家里有事,急着要赶回去,请长官行个方便。”朱渲向军官赔了个笑脸,语调和婉地解释道。
“啥子事啷个急嘛,莫不是急倒要跟小白脸回去圆洞房蛮?”军官肆无忌惮地围着朱渲左看右看,面相猥琐地撇嘴说道。
几个士兵听到军官话中的轻浮口吻,顿时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看着眼前这个一副无赖模样的痞子军官,顿时让我感到血往上涌,一股怒气直冲头顶。我一个剑步挡在朱渲前面,厉声喝斥道:“请你放尊重点!”
“哟嗬,小小年纪,毛都还没有长齐,居然就会绷劲仗了喔。格老子,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哇?”军官没有料到竟然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顿时恼羞成怒,偏着脑袋痞气十足地望着我,恶狠狠地说道。
“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兄弟平时就是这样,跟谁说话都是这么冲,长官您别跟他一般见识。”贾一鸣这会儿终于挤上前来,见势不妙,连连对痞子军官陪起了不是。
痞子军官并不理会贾一鸣的解释,伸手按在枪套上,踱着方步慢慢走近我,轻蔑地说道:“老子还就不信了,你问必还是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蛮?有长得啷过乖哩一个女娃儿在身边,你难道就没起过打猫儿心肠?”
“你究竟想要怎样,才肯放我们过去?”朱渲气得满脸通红,厉声质问道。
“身上背的啥子东西,拿过来检查检查。”痞子军官掉头望向面无惧色的朱渲,指了指她身上背着的包裹。
朱渲极不情愿地取下包裹,递给朝她走过来准备盘查的士兵。打开包裹一看,里面装着几件女子的换洗衣服,以及一本发黄的线装古籍,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痞子军官将这本发黄的线装古籍拿了起来,捧在手里端详了半晌,然后环视了手下一圈,装模作样地训斥道:“平时我是啷个教导你们的,咹?有空了要多读点书,才能为国家、为大帅效力,懂啵?”
我仔细一看,发现痞子军官把书倒着拿在手里,原来此人不过是一个大字不识的文盲军官,于是不无讥讽地假意提醒道:“这位秀才,书拿倒了。”
说完之后,在场众人忍不住发出一阵窃笑。痞子军官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忙不迭地将书倒转过来,悻悻地辩解道:“笑啥子嘛笑,不晓得老子故意这样,好盘查这些人的底细么!”
我从士兵手里一把夺过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包裹,按捺住心中的怒火,语气生硬地说道:“查完了没有,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吧?”
几个士兵收起枪闪到一旁,把进城的道路让了出来。
痞子军官找不到我们的破绽,只得将古籍还给朱渲。朱渲伸手接住,不料这个痞子军官面带狞笑,紧紧捏住古籍的一端,任凭朱渲扯了几下都不松手。朱渲又气又急,大声喊道:“你想做什么,放手!“
“你手上这串珍珠蛮不错的嘛,怎么,这小子给的定情信物?”痞子军官一眼看见朱渲手上戴着的一串手链,继续出言不逊。
我身形猛地往前一窜,闪电般抓住痞子军官的手腕,怒视着这个满身流氓习气的**,咬得牙齿格格作响。
痞子军官貌似一个吃硬不吃软的主,见我面无惧色,加之手上吃痛,扫了周围面带怒容,急着进城的众多百姓一眼,并不敢将事情闹大。最后不得不松开手,朝我和朱渲摆了摆手:“走走走,跟你们开个玩笑,恁个认真抓子嘛。”
当我和从这个痞子军官擦身而过的瞬间,两人的目光碰到了一起,军官不以为然的对视着我,嘴角扬起一丝狡黠的笑意。
“张墨老弟,俗话说得好,是龙不跟蛇斗,是人不跟狗斗。这些当兵的都是嗨袍哥的出身,就像浑身带刀的刺猬,得顺着毛往下抹,不要跟他们对着干,以免带来无妄之灾。”贾一鸣跟在我和朱渲身后,边走边说,似乎觉得我的行为过于莽撞,给他带来了麻烦和危险。
贾一鸣的话让我想起了川叔,同样是袍哥出身,怎么差别就那么大呢!一边是光明磊落的豪杰,一边是痞气十足的混混,真是应了一句老话,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朱渲、贾一鸣和我一行三人,脚步匆忙地穿过灌县老城的城门,沿着一条笔直的大街往前走去。
在一片嘈杂的叫卖声里,落在后面的贾一鸣追了上来,拦下朱渲讲了几句。大意是他要先回家探视父母,稍晚些来找我们会合,然后再去看望她的父母,如此云云,说完就与我们告辞,走进了街对面的一家商铺里。
我凝神细看,这间商铺门头挂着一个黑底绿字的招牌,牌子上刻着笔力遒劲的三个行书大字“玉珍阁”,从店名来看,应该是一家做玉器古玩生意的店铺。
整个店面装潢考究,颇为气派,看来贾一鸣的家境还算不错,而且经营的还是一门风雅精致、不落流俗的生意,怪不得举手投足之中,颇有几分儒雅风度。
灌县老城并不是很大,不一会儿,我和朱渲就来到道路尽头的山脚下。在山前的浅坡上,沿着地势分布着一片错落有致、青瓦粉墙的民宅。
朱渲领着我拐进西街,这是一条看起来与成都满城中的那些巷弄胡同差不多的狭窄巷子。
刚走进西街,朱渲便加快了脚步,匆匆地穿过巷道,来到一处宅院的门前。
朱渲用力叩着狮头铺首上的门环,高声喊道:“娘,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