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天过去,黎昭一干人为让周懋放松警惕,依旧只是照例在徐州城内巡视。他们如今倒是不担心周懋或者暴民会直接暗杀他们,毕竟已经说过了使臣大人在房州征集物资,让他们死无疑是在作茧自缚。
被一分为二的徐州其实没有什么好看的,黎昭在城里逛了大半日,想了想又去了之前那个院子,先探清楚这些人究竟是受人胁迫还是周懋伪装成百姓的亲信手下。与昨日是差不多的时间,但是今天去的时候却见几个士兵正挑着缸出去。
昨天她看过那水应该是还可以再用两日的,为什么今天就去挑水?这干旱在眼前,怎么着也不会去浪费水源,黎昭心中生疑,但是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大人来巡视的吗?”守门的士兵上前问到,士兵话语谦卑有礼,一副公事公问的模样。只是黎昭看着这架势,却似乎是在阻止她进去。
昨日她同周懋一起来的时候,并没有这么一问。这本只是收留百姓的院子,为什么今日却不能随便进去?再想想方才挑着水缸出去的士兵,黎昭越发肯定这里有问题。她想就这么直接转身回去以免引起注意,但是如果就这么离开,那就更加让人怀疑了。是以她只是冷着一张脸反问:“本官不可以来看看百姓们的生活吗?”
士兵见黎昭冷脸,连忙收了剑,恭身行礼道:“自然是可以的,只是这里是暂时收容百姓的地方,难免破败。”“本官是来体察民情的,如果怕破败……呵,如今这徐州城,何处不破败?周大人的府邸?”黎昭浸淫官场多年,又是个少有的天才,冷言冷语说话的时候自然让人心中惊惧。且黎昭的话说到这个份上,士兵自然是不好再拦着了,只能将人放了进去。
当然,黎昭也并不傻,只是同那些百姓说了说话,又将整个院子悄摸着打量了一翻。可惜这个院子并不大,一眼就能看尽,看起来实在没有什么玄机。但是她心中既然有了疑虑又怎么会轻易地放过,今夜她且来一探究竟。
因为此时已是深秋,天黑得快。很快整个徐州就陷在了黑暗之中,黎昭并没有着急去那院子查探情况。而是去了丁二的房间,之前丁二曾在那个院子中查探过,她自然最适合和丁二商量这件事情。黎昭昨天才甩了一张冷脸给侍女,今日那侍女自然是不敢有逾越的行为,只是老老实实地等在门外。
“你将昨日在那院中看到的情况再与我说一遍。”黎昭的话一出口,丁二就懂了。“公子世怀疑那院子里面有猫腻?”
“我还不确定,只是我发现,他们的水用得太快了些。明明可以用两日的水,他们居然一天就用完了。”黎昭眉头紧皱,仔细思索着。丁二的神色却有些不一样,天家的长公主殿下,还会去算这些水的用量?即使在北山寄居数年,也不至于会是这样吧。
只是……这一路来,这黎昭表现出来的,也的确和一位天家公主搭不上边。丁二收回自己的疑虑,说到:“这个院子很是破败,院中大部分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家,院里有两个大缸。当时并没有看到他们生火做饭的地方在何处,但想必离这院子不会太远。院中少有人整理,以至于院内堆积了许多杂物却无人清理……”
丁二说到这里,黎昭却突然开口打断了他。“杂物?”“徐州的事情已不是这一日两日内的的事情了。这么多东西能够在那里堆上那么久,却没有人去清理它,任由它占了一大块地方。”黎昭细细回想今日在院中看到的一切,那一堆东西,其实看起来虽然杂乱且无用,但大都是些好搬运的物件。
“我现在再去那里看一看,你就在这里,不要出去。只要这扇门不打开,外头的那两个女子就不敢进来。”黎昭说着站起了身,轻轻打开了旁边的窗户。也亏得这房间的位置极好,门与窗户在不同的方向。凭她的能力,要躲开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丁二自知是劝不动黎昭,再想想黎昭的伸手,便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只点点头。在桌前坐下来,耐心等着黎昭回来。
黎昭一路小心过去,那院子的烛光微弱,看起来实在是不起眼。靠近院子后一时之间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但她也有足够的耐心,寻了一个好隐藏的地方便藏了起来。说来她运气实在是好,不过一刻钟的时间这院子就有了动静。
只见几个士兵举着火把走到了那堆杂物前,将东西搬到了一旁。黎昭定睛一看,原来这里有一个地道。可惜这一时之间她也不能跟着下去,只能继续观望。那些士兵身后跟着几个老婆婆手里端着不少饭菜。一行人进入地道,又约莫过了一刻钟的时间,他们便从地道里出来了。只是手里的饭菜并没有拿上来。
“刘妈妈,劳累你们照看这些人了。”
那天白日里和丁一说话的老妪摇摇头,“大人这是哪里的话,老妇没有什么本事,只能尽自己的本事为族人谋求出路罢了。”
“大人也是为了部落好,留些人在手中,以防生出事端却连自保的筹码都没有。”士兵笑笑,这看起来颇不起眼的人,原来竟是周懋的心腹。一言一行,全是代表了周懋的意思。黎昭偷听得这么一段话,大致也猜了出来那底下被周懋扣了些真正的徐州百姓。
这面上所谓的不愿意离开的老百姓竟然全是周懋的人,想来也是为了混淆视听,让他们查不出来些什么。又在那里等了一会儿,见今晚这里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动静了,黎昭又悄悄溜了回来。
说来周懋的确小心,这一路的守卫和巡视甚是严密,只是周懋载如何也猜不到这一行人里面会冒出来一个黎昭。当年黎昭差点死在战场上,九死一生回来后的她更是苦练武艺,是以这些守卫倒也难不住她。
这一来一去,不过是花了一个时辰。黎昭从窗户那里翻了进来,丁二的房中却多了一个丁五。两人一见黎昭回来,便立马迎了上来。黎昭心中疑惑,看向丁五问到:“你可有什么事情要说?”
“公子,丁一派了人过来。说军队和粮食已经在路上,明日最晚亥时就能够到徐州城外。”丁五的声音压得低,但言语之间颇为肯定。
黎昭有些惊讶,“你是怎么确定的消息,又是怎么确定你说的人一定是丁一派来的人?”
“公子不必多虑,此人不仅给出了丁一的信物,还给出了信王世子的信物。”丁二见丁五可能说不清楚,便主动接过了话头。
“信王世子?”黎昭顿了一下,“是信王世子提前就点好了军队和粮食是吗?”如果说只有丁一一个人的信物还需要怀疑事情的真伪,可是如果加上虞珩,那就实在不必多虑了。毕竟,信王的封地虽然和徐州毗邻,但是要想拿到一位是世子可以自证身份的东西实在是有些难度。况且,虞珩本就是不相干的人。
“那个人是如何找到这里的?”黎昭虽然不怀疑,但是总归是有些疑惑的。“也是那人说的,这徐州有一处通往外界的小路,他就是从那里过来。而且知道周懋府邸的位置所以摩挲了过来。在这府中四处寻了个遍,找到了丁五那里。”
原来如此,黎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后说到:“既然如此,那我们也不必顾忌其他了。明日一起商量一下如何将城门打开吧,周懋实在是不可靠。”黎昭暂时未说在那个院子里的发现,只等明日聚齐了再去考虑这些事。事情商量到这里,便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便是各自回房休息,为了明日做准备。
最初的天光从徐州城的东边露出,整个徐州城渐渐得恢复了光亮,黎昭推开窗户。这一夜她其实并未好眠,一直在思索着最好的办法解决这整件事情。好不容易想出了个方法,这天也快亮了。庆幸的是,今日之后,这徐州城的事情便可谓是解决了大半。
周懋,黎昭眯着眼想了想,这个人,还是必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