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这座殿并不是太阳神殿的正殿,高高的天花板上悬挂着的正是曾经让小妖精大流口水的魔法水晶吊灯,将整个殿堂照的如同白昼。
那位名唤露茜娅的女子正立在大殿的柱子形成的阴影处,一身华衣,褐色的头发高高盘起,撑起一顶圣冠,在她的额头处有一个很显眼的美人尖,使整个脸型变成了心形,小鹿一样的眼睛嵌在上面,配上纤巧的身形,虽然楚楚动人,却也别有一番威势。
然而此刻,她在噬月毫不掩饰的凛冽气势下却是瑟瑟发抖,脸色惨白。
来的路上,她本来还抱着一丝奢望,但是刚才眼见了噬月的盛怒被那唤作菲雅的女子淡淡一声便烟消云散,她便知道,自己是彻底的输了,一败涂地。
一年前她费尽千辛万苦,过五关斩六将的击败了其他所有的女子,才得到了现在的地位——太阳神教的圣女,才能够在别人艳羡的,嫉妒的目光中与这个太阳神殿的大主教近距离接触,共掌教务。无上的权力总是容易令人丧失理智,但是她没有,因为她追求的并不是这些。
谁能够想象,她从八岁起接受那些非人的训练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为了能够每天看到那个紫眸的青年?她只想看到他啊,只希望他的眼里,能看见自己与别的女子不同。
她只要,每天可以伴在他的身侧,看他微笑,听他叹息,欣赏他的冷漠与暴戾。
她只想,为他分忧解难,她柔弱的小手是这样努力,想抹去深深掩藏在那对紫眸中的孤独与彷徨。
她只想,为他扫清那些碍眼的事物,为他找来他想要的东西。
只是,现在他已经找到了,第一个要做的事情,竟是要甩开自己……
这一瞬间,露茜娅的世界崩塌了,她清楚地看到,那对紫眸里装着的对自己赤裸裸的厌恶,原来,自己什么时候,已经成了他的绊脚石吗?
“露茜娅,你真的要选择这条路吗?”十年前她的师父这样问她,望向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怜惜。
“嗯,我已经决定了。”稚嫩的小脸那个时候就已经难掩出尘的丽质。浅棕色的瞳孔中有着对未来的向往与执拗。
“这是一条不归的路啊……”
她的师父如此感叹,却也尊重了她的意见。从此每日里辛苦的操练,力量,权术,仪态,为人,治世,阴谋……什么都要学,什么都要练。那段漫长而辛苦的岁月里,她唯一的动力与执念,便是那对紫眸的主人。
如今,她终于如愿以偿,虽然只有短暂的三年,之后就要面对漫漫的孤寂与相思,但是她不怕。她相信三年的美好回忆,足以让她伴着青灯品咂着过完后半辈子。
然而,那个女孩突然出现了!她什么都没有做,如此轻易的就夺去了她辛苦十年才换来的幸福——她自己的幸福。
为了那个女孩,他竟然甘愿违背教规,让自己才上任一年的圣女提前下台,她不敢相信,她也不愿意相信,不愿意接受,这一刻,她突然感到了从所未有的惧怕,惧怕奥克斯山顶上那座孤寂的神庙。
曾经无数次的仰望,屹立在风雪之中虽然不起眼却始终不灭的黑点,它就那样一直静静的立在那里,承载着世人的敬仰与历代圣女的幽怨。
曾经无数次的想象,那些世人眼中高贵无比,实际上却是被幽禁终生的女子,在经历了三年的繁华之后,又如何洗去铅尘,从然面对那漫长的与世隔绝的孤寂时光?
她们都曾经是这大陆上最优秀的女子呵!如今却只能收敛光芒,过着没有自由的日子。
她们心底的哀怨,能否将这耀眼的白日也遮盖住?
现在,竟也轮到自己了吗?
“有什么事,快说吧!”噬月的口气带着不耐,毫不掩饰。
“噬月,你……喜欢她吧?”说罢这些话,露茜娅紧咬着下嘴唇,点点血丝渗了出来,衬得她的脸越发的惨白。她伸出一只手,就近扶着柱子,两条腿已经开始发软了,心头扑通扑通的响着,震着她的耳膜,仿佛整个大殿都能够听得到。
“是。”
啪嗒,一声轻响,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摔在玉石地板上,如同少女的心,粉身碎骨。
虽然早有答案,但是噬月回的这样干脆,确是始料未及。
露茜娅的手指仿佛不受控制一般,使劲的抠着石柱,长长的指甲跘进浮雕的缝隙里,俱都齐根折断。瞬时间,鲜血淋漓。
人道说,十指连心,为什么这手上的痛,也无法将心碎的声音掩盖?
“那你为什么还要她做圣女?你应该清楚,做圣女的代价。”露茜娅强行压制住自己放声痛哭的冲动,努力想平复颤抖的嗓音,然而就算经过了十年的苦训,在如此大的打击之下,她终是无法很好地将自己的情绪掩饰掉。
“我当然知道。”噬月漫不经心的答道,“她和你们不一样。”
她和你们不一样……
不一样……你们……和你们不一样……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给了露茜娅致命的一击。
这是什么意思呢?露茜娅的身形踉跄了一下,勉力靠在石柱上,脸色灰白。
是说那个女孩比自己优秀?……是啊,她那么优秀,难怪噬月会看重她,她的举手投足都是那么高贵,那种威势不同于经过严格训练的自己,那是与生俱来的俾睨天下的气势,而自己,也只能够仰视,不敢逼视。
还是说,她会不受教规的限制,不会像自己和先前的圣女一样……!露茜娅不由得深吸了口气,这……可能吗?
噬月身份上只不过是大主教,就算权利再大,如此贸然的举动也必会遭到教派中众多骨干的反对,他怎么能够如此自信?
“你问完了吗?”噬月皱起了眉毛,紫色的瞳孔闪着妖异的光,袍袖一甩,银色的长发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竟转身就要离去了。
“噬月!……我还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