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定和道:“是哪位老朋友,前来一叙。”门外那人道:“姬将军如何认得我,我只是有幸见到过将军风采而已”。说着走进门来。
姬定和冷笑道:“如何不识得,这不是逆贼王世充治下第一谋士方询礼吗?不辅佐你家主人,来这穷乡僻壤来消遣老子,可是要拿老子人头吗?”
那方询礼道:“不敢。吾本以为王世充是个胸怀天下,为民分忧之人,这才跟随与他,不料宇文化及叛乱弑君,王世充竟然篡位自立,吾心灰意冷,在此颐养天年,今天小儿来见将军,我素来敬佩将军忠义,特来和将军一叙。”
方不畏等三人张大了嘴,目瞪口呆,竟然不知道他还有这等来头。
姬定和叹道:“吾师兄早已窥见天机,吾有所不甘,但终难逆天改运,国之已亡,大势所趋,多说无益,既是如此,故人相见便来叙叙吧。”说着,让张道凌、方不畏摆好桌椅,把菜肴摆上。
张道凌生起炉火,把打回来的野味收拾妥当,烤好装盘。
方询礼拿起那坛酒给姬定和斟满道:“素来敬佩将军忠义,但一直无缘详谈,世事无常,今日你我竟能把酒言欢,今日不论朝政,不论恩怨曲直,但求一醉”。说罢将一碗酒仰头干了。姬定和沉思半晌,也一碗酒干掉。
那方询礼酒量甚薄,面色微红,微显尴尬,说道:“论酒量我是不能与将军相比的”。
姬定和接道:“论阴谋诡计,我也是不能与先生相论的”。
二人抚案大笑。方询礼道:“非是我夸口,这坛酒将军也不曾喝过吧?这乃是玄元观之“今日醉”,老夫先祖留存下来的,我也只有此六坛而已,据说里面奇珍异草无数,于修道人有培元固本,易筋洗髓之功效。”
姬定和道:“久慕此酒大名,确实不曾喝过。好酒,盛名之下,却无虚名。”
方询礼道:“那将军今日可要多饮几杯,明日叫小儿把剩下的几坛拿来孝敬先生。”
姬定和笑道:“方先生,这是非与我欠下你天大的人情不可啊。”
方询礼笑道:“老夫凡夫俗子,即与修道之人有益,我喝也是糟蹋了,到不如孝敬了先生。怎地不见胄玄太史?”
姬定和道:“师兄仰慕大道,只是挂碍孙儿无人照料,把我叫来,他到外出修道去了,给我找了个苦差事,照看道凌这孩子。”
方询礼道:“老夫一直羡慕胄玄太史的学问,他著的《易镜玄要》《甘石星经》《卜噬》等,吾一直参悟,盼能当面解惑,可惜他心无旁骛,专心学问,一直未曾得见,甚憾,甚憾。姬将军和胄玄太史师出同门,定是不凡,这次可要劳烦将军给老夫讲解一二了。”
姬定和笑道:“这天文历法的事,还是算了吧,先师一直责备与我,说我本有悟性,却不能沉下心来。不过老方你倒是谦虚了吧,当年在西平郡那一役,你料敌机先,神机妙算,很是不凡。你虽然跟随王世充那逆贼但杀胡保国这些事倒也没含糊,否则咱也不能坐一起喝酒,来我敬你一杯。”
二人推杯换盏喝的倒也尽兴。那边方不畏被张道凌算计,本有些耿耿于怀,但喝上了酒一会便也忘了,他酒量本宏,性子直率,几碗进去便称兄道弟起来。
如烟吃惯精致饮食,从没尝过这般粗犷食物,吃的津津有味。笑道:“张道凌,没想我以前真小看你了,你居然还有这般手艺。”
张道凌叹道:“人间本苦涩,如不品些美食,可也对不起这一生。”如烟嬉笑:“你年纪尚幼,却装成一副老人模样,却也可笑。”张道凌道:“我自幼家贫,深知人世苦楚,你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哪里知道。你看”,说着拉开胸膛,却见小小的方寸之地全是疤痕,其中一道似是从前胸透入,也不知他怎生躲过此劫,活下来的。如烟默不作声,心下却渐生怜悯之意。
方询礼已喝的睡眼朦胧,正迷糊间,忽然一惊而起,忽道:“姬兄,看你目现隐忧,面色灰败,似是受了暗伤?”
姬定和笑道:“方兄神目如电,早上听道凌说野狐岭多有野兽,但有孤魂野鬼出没,吾不以为然,寻思去打些野味,此处果然人迹罕至,走兽繁多,但有一处天然洞穴,周围十丈之内寸草不生,好奇心作祟,于是便点了亮子,往里走时,里面竟然是一处封印,年代久远,也不知道是那位仙师所留,符箓已然松动,封印后面竟透着些许黄泉气息,我进去时正值爆发,被黄泉气一冲,受了些许暗伤,慌忙退出来了。伤倒是不打紧,但封印松动,凭我的道行是万万不能改变一二的。如符箓失效,恐人间将逢大难。奶奶的,这老东西选个住处竟然也这么凑巧。”
方询礼大惊,酒瞬间行了一半,掐指算了半晌,叹道:“此处乃是大隋先祖起源之地,本来风水甚佳,结果隋炀帝倒行逆施,致使天下大乱,改朝换代,此处龙气已无,再也镇不住这处风水,宝地便绝地,哀哉。”
姬定和:“我观那封印,三载之内无事,方兄莫慌,搬走便是。”方询礼怒道:“我在此地已有多年,受此地百姓恩惠,岂能一走了之?”
姬定和笑道:“是兄弟失言,天下大事,多有定数,你我愁也无用,喝酒吧。”
方询礼道:“吾非胆小之辈,加之年过半百,古云:有子成人,不算早夭。不过不畏这个孩子,从小娇惯,疏于管教,心中甚是挂碍,望将军垂怜,教这孩子些做人、保命之道,有朝一日,独自闯荡之时,我也就了无牵挂了。”
姬定和道:“方兄乃一代名仕,这么看得起我,那从明日,就来我这里,我教他些粗浅手段吧。”
方询礼大喜,急叫不畏,快来拜谢将军,方不畏已喝得头晕眼花,听得父亲召唤,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竟然屁股朝着姬定和向西拜了几拜。方询礼大怒,向着屁股一脚踢去,口里骂道,“这个不争气的孩子。”众人莞尔。
次日一早,方不畏率领一群孩童,担水的担水,扫地的扫地,把庭院打扫得干干净净。
张道凌看了只是嬉笑,也不答话。打扫完毕,方不畏静立窗前只待姬定和醒来。
日上三竿,姬定和走出房门道:“昨日你爹叫老子教你些本事,不过也不是白教的,每日好酒好肉,不能重样,如有重样你就自己滚吧。”
方不畏道:“师傅放心,弟子一定尽心伺候,不敢有疏。”好,“那就把你以前学的把式练与我看看吧。”
方不畏囧道:“师傅我以前和那草包学的怎敢在您面前耍弄,这不是让我出丑吗?”“让你练就练,哪那么多废话。”
方不畏无奈,打起精神,打了一套伏虎拳,辗转腾挪打得倒也精彩。张道凌看得津津有味。
姬定和哈哈大笑道:“这不是耍猴吗?哪有半点功用。”方不畏满脸通红,垂首不语。
姬定和拿笔写了几味草药说道:“回去找这几味药材,泡在水缸里每日子时侵泡,要意守丹田,心中无尘。你明白吗。”方不畏道:“弟子明白。”“那好,弄齐药方明日再来吧。”
方不畏走后。张道凌大笑:“中药侵泡,要再放些盐不就成卤鸡了吗,你作弄人比我还要在行。”
姬定和神态鄙夷:“我教人武艺岂是那些凡夫俗子能比的?想到卤鸡却也心中好笑,道那小子昨日拿了些鸡,你去卤了,晚上下酒。”
夜晚,张道凌躺在床上,却无睡意。不由拿起那本读得烂熟悉的道德经苦笑道:“非是我想读,实在是不读睡得不安,当读到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困意难耐,正迷糊间,又如当日河边老翁咏唱之时,那道屏障似破未破的玄妙之感,脑海间忽然涌出几个玄妙文字形如上古大篆,但又似是而非,虽一字不识,其意自从神识中浮现,竟是一篇法诀,名曰:”三清“。迷糊之间,一缕阳光照到桌前,张道凌揉了揉双眼,似梦非梦,那本道德经已久摆在桌前,但脑海中那篇经文却还记得,一字字在脑中流淌:“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夫道者:有清有浊,有动有静;天清地浊,天动地静。男清女浊,男动女静。降本流末,而生万物。清者浊之源,动者静之基,动以化精、炼精化炁、炼炁化神、炼神还虚、还虚合道。无情观源,无欲观妙,道法自然,万物皆道,万物皆非道……”
张道凌笑了笑,涩然道:“本道我仙窍闭塞,无修仙资质,本以为就这么平淡了却一生,不料得此机缘,那我就逆天改运,来修一修这天地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