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阿哥定定地看着德妃，眼神十分地淡然。
德妃的手却不由自主地稍稍抖了那么一下。拿在手上的筷子，险些就掉在了桌上。
康熙爷倒是看了德妃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的安慰。此时此刻，他们好像都已经略微知道，大阿哥想说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了。
“你说吧。”康熙爷看着大阿哥，道：“朕也想知道。”
大阿哥陈恳地点了点头，又朝着康熙爷磕了一个头，然后才慢慢地将他嘴里所谓的这一桩陈年旧事，给说了出来。
这一件陈年旧事，已经是四十几年前，胤禛都还只有几岁的时候的一件事情了。
那个时候在国子监里，发生了一件大事情。
六阿哥胤祚，吃了承乾宫里送来的糕点以后，中毒身亡了。这毒甚是剧烈，几乎是在胤祚刚刚吃下去第一口以后，就立即发作了。
顿时整个人抽搐不已，倒在了地上。
承乾宫送来的糕点，便是佟贵妃那儿给胤禛送过来的。佟贵妃十分疼爱胤禛这个儿子，时常都会关照他在国子监里的生活。
送糕点这样的事情，也会偶有发生。
当时，胤祚手上拿着白色的奶糕，正问着胤禛这个奶糕看上去真的好好吃，给他吃一块好不好。
他们两个，在宫里的时候虽然既是只是一墙之隔也几乎很少见面。
可是在这国子监里的时候，胤祚却十分喜欢跟在胤禛的后头。胤禛背书的时候，他也在一旁安安静静地背书。
胤禛站在院子里发呆看着树的时候，胤祚就蹲在边上的草丛里头看着草丛里的蚂蚁。
胤祚就这么跟着胤禛。虽然有的时候胤禛表现出几分的不耐，甚至让他别这么跟着他的时候，胤祚却还是跟着胤禛。
胤祚十分倔强，说他们是兄弟，他也很喜欢自己的这个四哥，所以想要多跟在四哥的身边，多学一些东西。
话是这么说的。可是胤禛却知道，胤祚内心里真正的想法。
胤祚其实是觉得，他们乃是亲兄弟。虽然这样的身份现在没法子承认，但是事实上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就是不可磨灭的。
额娘虽然平日里都没怎么跟自己提过关于四哥的那些事情。可是胤祚只要得空的时候，都还是会在自个儿额娘的耳朵边上，多说一说的。
胤祚也发现，虽然自己说这些的时候，额娘好像都并没有真的很认真地在听。可是当他说到一些四哥的好事儿的时候，额娘的心情其实也会好许多。
渐渐的，胤祚也希望，自己和胤禛的关系能够好一些。他跟在胤禛的后头，努力地让自己也变得跟四哥一样优秀。
变故发生的那日，是一个阳光十分明媚的午后。
大约是三月的晚春。窗外的阳光十分和煦而又温暖，那日午睡起来的众人，都怀揣着一份极好的心情。
胤禛坐在窗边，看了一眼刚刚国子监的一个有些眼生的小太监拿过来的食盒。这食盒倒是眼熟，据说里头装着的是奶糕。
“额娘送来的奶糕？”胤禛嘟囔了一句。语气里也不知道是带着疑惑还是欢喜，想了想就还是提着食盒，往学堂的屋子里去了。
胤祚已经在自己的位置上读书了。瞧见四哥走进来，忙就将书本放下凑了过去道：“四哥，你才来呀。咦，这是什么？”
一下子，胤祚自然是瞧见了胤禛手边上的食盒。胤祚眼里闪过一丝欣喜，问道：“这是佟娘娘送过来的点心吗？”
“四哥，我好像也饿了，能不能也给我吃一块呀？”
胤禛稍稍愣了愣，总觉得哪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不对劲。往日里，送糕点的都是另外一个长得有些粗犷的小太监。
那个人是承乾宫里的，胤禛时常见到。他虽然长得一般，不过人品忠厚老实。这也是佟贵妃会放心让他过来，给胤禛送糕点的原因。
可今日送糕点的人，却说自个儿是国子监的。粗犷太监今日身子不适不能来，所以就由他代劳了。他甚至，还出示了承乾宫的腰牌给胤禛看。
“你年纪还小，吃多了糕点小心牙齿不好。”胤禛扁了扁嘴，忽然有点不愿意让胤祚吃这糕点了。
可胤祚的眸子却一下子暗淡了不少，本来他都要打开食盒了。动作稍稍顿了顿，抬头就问胤禛道：“四哥…是我不好。连个糕点都要吃你的。”
“你是不是觉得，我有点烦呀？”
胤祚认真地看着胤禛。他们兄弟俩的眸子十分相似，胤禛被这么看着，一下子就心软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胤禛扁扁嘴，刚刚想要解释的时候，却发现胤祚听了胤禛这话以后，脸色已经一下子就变得欢快了起来。
“我就知道四哥最好了。这奶糕看起来好好吃呀，我先尝尝。”
胤祚没等胤禛说完，就已经从盒子里随意挑了一块奶糕，直接送进了自己的嘴里了。
胤禛就只觉得，胤祚软软糯糯的声音还没从自己的耳畔消散，他就已经拿着糕点捂着肚子，倒地不起了。
“胤祚？”胤禛脑袋一炸，整个人浑浑噩噩地就扑了上去，查验胤祚的情况。
一下子，整个国子监里的人都乱了。他们纷纷涌了上来，看着地上的胤祚。
胤祚的脸上，带着痛苦。他年纪还小，这样的疼痛让他好难受。可他手里还捏着那块糕点，还努力地让自己带着笑容看着胤禛。
“四哥…别吃呀。”
胤祚只咬着牙说完了这么五个字，就再没有力气了。他其实还有很多话想对胤禛说的，可是却已经说不出来了。
胤祚死了，他吃了有毒的糕点，几乎是当场毙命的。
那一日，国子监里除了几个皇阿哥以外的人，都被康熙爷封了口。对外的时候，只是宣称胤祚感染疾病，不幸身亡。
可只有胤禛，以及在场的几个阿哥，以及佟贵妃德妃等人，才知道胤祚死亡的真相。
他，是被人毒死的。而那有毒的糕点，其实原本是要送给胤禛吃的。不料，却被胤祚吃下了肚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