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筠这才想起来云溪的事,定了定心神,传了音给云峤,“云斐娘娘想你的很,一会散了,去看看她罢。”
云峤默不作声,白筠轻轻看了他一眼,知晓他是同意了。她递给云溪一个放心的眼神,云溪一拍手掌,转身离开了宴席。
“狐族已经表明了心意,不知鬼王,有何想法?”鬼王就是云峤仙君,天帝是知道的,这次公开询问,也只是想要给诸位神仙一个交代,眼下天界的实力,他心里清楚的很,单单依靠天界的力量去和魔界对抗,毫无胜算。只会败的一塌糊涂。
“本王闭关许久,前些日子才出来。魔界的事情只是有所耳闻,也不知道事态发展到何种地步,本王认为,还是静观其变的好。”这话说的四两拨千斤,将难题轻轻松松地拨开了,所有的责任因为闭关二字被推卸的干干净净。
鬼界什么都不知,鬼界谁也不帮。但鬼界会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看着。等待着最后出动的时机。鬼界这块肥肉,天界和魔界,都想占为己有。
但怎么会那么容易?
天帝不动声色地看了白筠一眼,白筠正在气头上,根本就不想理会天帝,接着他又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鬼王,心下安慰自己道,只要她站在他这一边,他就不怕鬼王会帮助魔界。
乐曲响了起来,众人的视线落在中央那些翩翩起舞仙女的身上,气愤稍微缓和了些。
楚覃站起身来,大声说道:“东海一族,必将世世代代,辅佐天界。”
——
宴席结束之后,白筠和云峤一起去看望了云斐娘娘。
云斐娘娘的状况要比白筠想象之中的还要差,二人刚一进门,就听见剧烈的咳嗦声从里面传来,二人对视了一眼,加快了脚步,不过转眼之间,人已经站在云斐娘娘榻前。
云斐娘娘侧卧在榻上,勉强压住咳嗽,感觉到两道阴影落在榻前,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将药放在桌子上。”
云峤蹙眉,有些生气的开口道:“放在桌子上做甚?母妃一会是不是要起身将药倒掉?”
日思夜想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自己的耳际,云斐娘娘惊讶地从床上撑起身子,转身抬眸就看见站在榻前,一脸寒霜的云峤,眼泪几乎是在一瞬间掉落下来,她赤足站在地板上,伸手捧住了云峤的脸。
“孩子……你还好吗?”说出来的话颤抖的不成样子,任由谁听了都会泛起一阵心酸。这就是一位母亲对孩子的爱。
她们总是在默默地付出着,只要能看着孩子们好,一切都值。
云斐娘娘顾不上自己,双手将云峤上上下下摸了个遍,她的孩子,没有受伤。没有受伤就好……
云峤抱起云斐娘娘,将她放置在榻上,把被子仔仔细细地盖在她身上,转身拿过白筠手里的药,坐在榻前,舀了药,轻柔地放在嘴边吹了吹,随后送到云斐娘娘唇边:“喝罢。”
云斐娘娘笑着点了点头 ,张嘴将那药喝了下去,笑着笑着眼泪就止不住掉了下来,她伸出手擦了擦眼泪,将云峤手里的要药夺了过来,仰头一口喝了个干净。
“峤儿,求求你……母妃求求你,不要再离开母妃。”云斐娘娘一把抓住云峤的肩膀,乞求地看着他,那么的卑微。
“我……”
“不要说你不是我的孩子,你就是!我不准你说不是!”
“母妃,我并不是离开你们。眼下只是会回去办点事情,待事情安排妥当。儿臣会来看母妃的。”
云峤搂过那单薄的身体,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头,“母妃,这些年和你在一起生活,我很开心。后来因为阿筠的事情,我们的关系一度降到冰点,我那个时候不懂事,心里面一直怨恨母妃,怨恨母妃为什么要和她一起,将我跟我心爱的阿筠分开。可是后来,我开始懂得了一些道理,那些强烈的恨意渐渐转变为不安,转变为内疚。曾经很多次,我看着母妃落寞的背影,很像冲过去将母妃紧紧地抱在怀里,说一声,我原谅你了。”
云峤深深呼了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道:“母妃,我原谅你了。”
云斐娘娘在他怀里哭的泣不成声,环在他脖颈上的手冒起了青筋。
云峤轻轻拍打着云斐娘娘的后背,像是在安抚小孩子,他轻声说道:“所以,母妃,我只是暂时地离开。儿臣不希望儿臣下次再回来,看见母妃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儿臣希望,在儿臣不在的这段日子里,母妃自己照顾好自己,可以吗?”
云斐娘娘紧紧咬着下唇,哭的通红的双眼看着云峤的眼睛,止不住地点头,“答应你,母妃都答应你。”
“母妃,我给你讲一个故事罢。”
“从前,有一个小男孩,生下来因为不能说话,在他两岁那年,被父母抛弃在荒野。那个时候天冷的要命,男孩若是在荒野待过一夜,便会被活活冻死。男孩命大,有一名医者上山采药回来,看见了那个男孩,医者心善,把男孩抱了回去。不过几日的光景,医者看出男孩不能说话,幸运的是,医者医术高明,经过三年的治疗,男孩可以开口说话了。有一日,医者生病了,吃的药少了一味药引子,男孩只身一人跑到了镇子上,想要去药房买那药引,可他发现自己身上的钱并不够。男孩站在大街上,看见有人行窃,他偷偷地跟着,看见那人拿出了很多的银两。男孩模仿着他的样子,偷到了一个鼓囔囔的钱袋。给医者抓了药,前几日相安无事,到第五日再去抓药的时候,男孩被一群人围住了,他们在他身上搜到了那只干瘪的钱包。将男孩狠狠地打了一顿,差点打死。男孩奄奄一息地躺在冰凉的地板上,感受着自己滚烫的血液从自己身上流失,他渐渐失去了感觉。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响了起来,男孩拼尽全身力气抓住了那人。”
“那个时候男孩还不知道,他抓住了他这辈子的神。”
“男孩不知道自己抓住了谁,唯一有意识的时候,他看见了一只硕大的浑身泛着白光的狐狸,乖巧地蹲坐在那里,在他伤口处舔舐着。男孩失去意识之前,看见的是一双穿着红色鞋子,脚腕上系着铃铛的脚。”
白筠一时间怔愣在原地,电光火石之间,所有的一切都串联了起来,原来,他就是她儿时游玩人间所救过的孩子,也是那个她始终欠玄狐叔叔的人情!
“男孩一直在寻找,直到——他找到了她。”
“所以,母妃,这辈子,我绝不离开阿筠半步。”
云斐娘娘已经恢复了常态,低头剧烈地咳嗽着,“母妃知道了。放手去罢。”
“嗯。”
所有的东西都暴露在阳光之下,原本迷雾笼罩着的事情全都清晰了起来。那一刻的感情很奇妙,就像是自己渴望已久的东西一下子摆在你的跟前,你只需要伸出手,就可以够到。
心底的那抹喜悦,毫不忸怩地显露了出来。
白筠微微扬起嘴角,抬眸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眼里盛满了幸福。
“你口水都要流下了。”
“……”
“诶呦呦,我们的小狐狸,动情了动情了。”木尧的声音有些夸张,白筠只感觉一阵冰凉细细索索地钻进了她的袖口,而后木尧就出现在了她的肩膀上。
“你出来做甚?”
“看看你未来丈母娘啊。”
“……”
“对哦!我也要看。”过了一会,白筠另外一个肩头立着一个有龙角鱼尾的人,那人小脸好奇地朝前张望着,想要看个究竟。
“云斐娘娘你们没见过?”
“见过啊。”木尧毫不犹豫地说道,“诶呀骗你的,我们出来,不过就是想活动活动身体,没别的意思。”
“……”白筠闭了闭眼睛,她现在有点想动手,将这两个小崽子拉出去练练身子。
在云峤转过身来的那一瞬间,两个小崽子登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云峤的视线直奔白筠腕间,那镯子快速地闪现了一下,有一丝丝求饶的意味。
木尧直接装死不动弹,乖巧地叼着自己的尾巴。
真是一群欺软怕硬的小家伙。
“哼!”
“太可怕了……还好老子跑的快……”
云峤牵着白筠的手,放在唇边温柔地吻了吻,“走罢。”
白筠任由他牵着手,一步步地离开。
那双手不似记忆中的温暖,可白筠的手却一直热乎着,她像很久之前一样,将他有些冰凉的手包裹在自己的双手之间,为他温暖着。
云斐娘娘抱坐在床榻上,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经过岁月考验的人儿啊,愿他们永远都可以幸福地生活下去。
峤儿,母妃做过错事,也反省过,现在母妃能做的,就是照顾好自己。让你没有后顾之忧。
云溪躲在屏风后面,一言不发地看着云峤离开的背影,眼眶里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哥……我和娘亲定会等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