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信步走出来，到楼下处，柳夫人腿一伸，直接坐在一旁的长椅上，随后跟来的柳牧见状，也坐在一旁。
日暮崦嵫，晚霞静静笼罩着整座医院。
柳牧眼眼一抬，重新拾起话题：“怎么今天突然来了。”
柳夫人轻哼一声，不由笑道：“怎么？只让你来，我还不能来看看。”
柳牧没有反驳，只是眼角微扬，朝自家母亲看过去，只听到他不咸不淡的声音响起：“你要是单纯的看，我倒没什么意见。”
“哦？”柳夫人笑道，回复他说：“我还有不单纯的看嘛？”
两人坐的很亲密，可聊的话题却仿佛在谈判桌上一般，你来我往，你给我设坑，我托你下水。丝毫不落对方下风。
终是觉得无趣起来，柳夫人喟叹了一声：“行了，和我这样闹有意思吗？”她看着远处的夕阳，彤光普照大地，撒上一片金辉。只是却渐渐西沉。
柳夫人此时心中也不免有了一种单调而孤寂之感，只眼角看见自家儿子，才觉得有一丝安慰。
她说：“你和苏家的丫头怎么回事？”
柳牧定了几秒，很快回复如常：“什么怎么回事。”
“你问我？那我去问谁？”柳夫人脾气上来，骂到：“我在家里好好的，人家爷爷跑过来口口声声说要替他孙女订婚，我还一阵糊涂呢！”
柳牧听到订婚两个字的时候，簇地看向柳夫人，他皱眉盯着柳夫人，确认不是在开玩笑，才募得放松神态，眼睛一亮：“你说……订婚？”
柳夫人看着自己儿子一瞬间变换了这么多情绪，骂到：“你这是什么表情，你干的好事，给我装什么糊涂！”
柳牧收回目光，缩回身子，微微垂下了头，语气低低，却掩饰不住其中夹杂的悔意：“我，”他似乎在措辞，但半晌过后，还是整理不出思绪，颓唐着解释：“我没想过会这样。”
柳夫人看着儿子。恨恨哼了一声。
“我承认，一开始我接近她是有想法，但是后来……”已经说清楚了。
“后来就是她爷爷亲自上门提亲，你可真行，平白给我送了个儿媳妇。”柳夫人打断他的话，说话刺他。
一旁的路灯接连亮起，不一会儿便有夏虫盘旋在周围，它们在灯下混乱飞舞，走了几只，又来几只。震颤着空气发出‘酥酥’的声音。一如柳牧的心情一样，乱哄哄的。
柳牧抬头，咂咂嘴，不满的神情已经显露，却还是沉着声说：“这件事我自己解决，你别插手。”
“这样最好。别让我后来给你收拾烂摊子就行。”柳夫人说完话，拍了拍柳牧就离开了。
星辰寥落，柳牧呆呆做了一会儿，看着柳夫人的身影渐行渐远，看着她的影子被路灯拉长，到了下一出又重新被拉长，如此反复了几次，直到彻底看不到人以后，才眯了眼活动一番，也起身，抬头看了君音所在的病房窗外，橙黄色的光透出来，不时断断续续闪烁着，是君音走来走去的身影。
他低下头，暗暗嗤了一声，不知道是在笑自己活该，还是玩味这故事走向出人意料。
君音看着柳牧终于离开，吐了口气靠在窗边的墙上。她暗自发呆，后又无力笑了声，收拾情绪，回到床上。
……
第二天清晨，柳牧就站在了苏家大宅的门前，来时风满霜，淡灰雾色中，他静静地站着，等到太阳完全生起的时候，柳牧身上已经沾染上了霜露，在朝阳的映辉下闪烁。
他却无知无觉，甚至表情也没有丝毫改变，直到大门缓缓拉开，他沉了眼色，又才是回神一般，缓缓抬眼，看着门内的老人。
老人寸手在身前，另一手挂在身后，颔首说道：“柳先生，请进。”
说完，他身前的手一扬，身形半退，做出邀请的姿势，却没有等柳牧就自顾往房里去。
柳牧跟上，一言不发。
本以为苏老先生会在书房里等着自己，没想到一进门，就看到苏老先生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抱着一只宠物狗，拐杖斜靠在沙发距离退不远处。
人来了他也不看，只专心手里的事情，柳牧也不说话，气氛就这样静下来。
幸好还有厨房不时有声响发出，只是这气氛没持续多久，老爷子状似不在意一抬眼，看了眼前小子。他声音似暮鼓晨钟，浑厚肃穆：“你母亲都跟你说了吧。”
柳牧静默片刻，才闷声道：“嗯。”
“说了就好办了，你什么看法。”苏老先生仿佛没看到柳牧脸上的不自然，只一厢情愿安排接下来的事，他大手一指，照顾柳牧。“你也做吧，站着干什么。我看谙谙最近的身体恢复得不错，不去你们抽个时间，先把订婚办了。”
柳牧没有坐下，兀自站在原地。他面目沉沉，看着眼前的老人，说：“苏老先生，我不会和苏谙订婚。”
还是清晨，凉风自门外吹来，掠起柳牧脚边的裤袖口。苏老先生脸上的毛毯也被吹的紧贴着双腿。
苏老先生放下宠物狗，双手搭在膝盖处磨蹭，右脚尖微微点地，一下一下……
“你说什么？”他问。看着身前的男人，表情不辩喜怒。
“我有喜欢的人，不能和苏谙订婚。”柳牧重复，眼神毫不闪躲。
趁着柳牧说话的时候。苏老先生拿起手边的拐杖，缓步朝他走去。
柳牧说话声和苏老先生脚步声一齐停住，苏老人已经站在柳牧面前。
苏老先生眼神混沌，可一对视，还能从中感受到犀利：“有喜欢的人？”
柳牧眼神一松，以为有转机，可下一秒就听到老爷子不带情绪的声音说：“既然有喜欢的人了？还敢来招惹我家孙女？”
这话问的，杀机已露。
柳牧自觉理论，低头深吸了一口气，才抬头又与苏老先生对视，“这件事我会和苏小姐解释的，只是订婚这件事，晚辈可能要佛了苏老好意了。”
风更加大了些，管家适时上前，抖了抖毛毯，想要搭在苏老先生身上。被苏老先生一手挡住，推开。
随着他的动作，也送出一句话：“这样啊，那真是可惜。”
虽然如此，可他面上却没有任何可惜的表情，眉头簇在眉心，手撑着拐杖，立在中间，隔开两人，生出些敌对的意。
柳牧心中微悸，但话已经带到，就准备告辞离开。他推开小半步，弯腰低头。停住几秒，又恢复身形，信步转身离开。
身后忽然想起苏老先生叹气的声音，不知道来喟叹些什么，然后就听到他说：“柳家小子，最近和苏式的擂台打的不错嘛。”
柳牧蓦地停下脚步，定住身形。他双肩起伏，慢慢转过身来。看着老人。
苏老下巴微抬，双眼微眯，双唇紧闭，却姿态怡然地看着柳牧，仿佛料到这种情形，心下越发笃定。
他抛出筹码：“订婚，我就可以助你。”
柳牧看着老人，他双眉一轩，似有不解，又想到什么。轻狂的笑了声：“它迟早在我手中。”他言辞凿凿，放下豪言。
苏老先生没有什么反应的表情，终于掺杂了一丝表情，只是表情犀利，带着冷笑。“凭那孟家小子的注资？”他呵呵笑了声，嘲讽道：“小子，说话慎重些，我虽然老了，但你也不必逞能，献丑你那柳家的门楣。”
阳光已经生起，直直洒进来，落在柳牧身后，打下他的影子落在地板上，影子的前方，站着苏老先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