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华年一声长叹之后,把身体颓然地瘫在沙发上,闭着眼睛沉重地点了下头:“好,就听你的。”我感觉出他说话间的尾音都在颤抖,这个男人更加苍老了。
我说老张大哥,你让佳佳出来吧,我对她真的没有恶意,我挺喜欢这孩子的。张华年坐直的身子,直直地看着我。
“陈风,我一条烂命无所谓,但是佳佳要是少一根汗毛,我死都不会让你消停。”
我看着他,就这么直视着他的眼睛,无比认真的点了点头,人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起码我们这种水平的还做不到,我想,他应该能从我的眼睛中读出我的真诚,今天从始至终我都没有说过一句假话,说服张华年的并不是我,而是残酷的现实。
我真的挺喜欢佳佳的,这孩子的性格让我想起了自己小时候,也是那么的孤独,那么的无助,虽然我的双亲俱在,可比她又强在哪呢,二十几年来,我在他们身边的时间少之又少。不可否认的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他们是爱我的,就像两只不停旋转的陀螺,一刻不停地努力想让我过上好日子,却忽略了一个孩子真正需要的是什么,这与张华年简直是如出一辙。
我太能理解他们这些做父母的了,所以我也更明白他们唯一的软肋。张华年递给了我一根烟,然后自己也点上了一根,和我慢慢地抽了起来。他说他现在也挺后悔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情,有时候晚上睡觉的时候也会做噩梦,他在强拆时见过的那些凄凉而空洞的眼神总会出现在他的梦里,就这么盯着他,午夜惊醒的时候床单已被冷汗浸湿、
起初的时候,他也坚持着自己良心的底线,试图说服自己的领导这样做是这对的,但是对与错在利益的面对没有任何的意义。
他之前是一个好父亲,是一个好人,和我一样坚守着人性与良知的活生生的人。但是佳佳五岁的那一年他明白了,这就是一个笑话。
他说他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年那一天,他拉着佳佳去集上买菜,佳佳看到了一个地摊上有一个小贩在卖洋娃娃,哪个女孩在小时候不喜欢洋娃娃呢,又有哪个女孩在小时候没有属于自己的洋娃娃呢,佳佳看着那些五颜六色的娃娃眼睛怎么也挪不开。
他想起了每次佳佳和邻居家的小孩一起玩,邻居家的孩子抱着洋娃娃玩得不亦乐乎,佳佳眼巴巴地看着,却连碰一下都小心翼翼。他看着佳佳那渴望的眼神,有些心疼。
于是他问那人,一个娃娃5块钱,5块钱而已,所幸他还是有5块钱的,于是他对佳佳说爸爸给你买一个好不好。佳佳愣住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大眼睛中顿时涌上了一股喜悦。但是又马上消失。佳佳用力地摇了摇头,对张华年说:爸爸,佳佳不要,佳佳看看就好了。
张华年说他差点没哭出来,这个孩子才五岁呀,怎么就这么懂事,懂事的让人心疼。
他把佳佳抱在怀里,抱着她很久很久,佳佳轻柔的小手拍着他的后背,对张华年说:没事的,佳佳不要娃娃,佳佳有爸爸就好了。
他从那一刻起就发誓,自己一定要让自己的女儿过上好日子,无论如何。
说到这,张华年的眼睛有点红了,他问我:陈风兄弟,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为什么现在我有钱了,但是佳佳却不开心了呢,我明明给他买了好多好多娃娃,她想要什么我就能给她什么,可是她为什么不开心呢?
我反问他:你是有钱了,可是佳佳管你要过什么东西吗?
张华年看着我,上样子很是不明白,我给他解释,佳佳那么懂事你又不是不了解,她知道她想要的你给不了她,所以她就不说
他问我那你告诉我佳佳想要什么,我说她想要的很简单,陪伴而且。见张华年沉默,我继续说:我知不知道那天佳佳放学我和她一起回家,她有多开心,她只是一个孩子,很容易满足的,你忘了她跟你说过什么了吗?
张华年思考了一会:“我明白了,陈风兄弟,谢谢你,我会全力帮你的,但是剩下的这段时间,就请留给我吧,我想好好陪陪她。”
张华年终于开窍了,我很欣慰。那天张华年留我在家吃了晚饭,他对佳佳说陈叔叔是爸爸的好朋友,过一段时间爸爸要出趟门,你就在陈叔叔的家里等爸爸回来,眼看着佳佳的大眼睛黯淡了下去,张华年马上补充:“你放心,等爸爸这次回来了之后就哪也不去了,就陪佳佳好不好?”佳佳这才好一点。
解决了张华年,那我们就万事具备了,可是接下来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突然感觉自己太无力了,或者说,秦勇的势力太强大了,我只是一介草民,想要撼动人家根本就是痴心妄想。但是现在赶鸭子上架,不干也得干了,而且有些事情你要是不去努力一下,怎么才能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绝望,更何况我现在还没有绝望呢。
其实我现在也不差什么,之前的事情发生之后,警方已经开始对这件事情开展了调查,可以说,现在我的背后站着党和国家,还有广大人民的利益,这让我稍稍有了点底气。
之前黑鬼他们的那帮人也还在帮我,但是我现在已经用不到他们了,因为我申请了警方的保护,之前那个叫钱城的兄弟和一个叫祁平的老刑警成了我们的负责人。而且我们现在手上有了足够的证据,和上次相比,我现在都有点胜券在握的感觉了。
但是我还是低估了秦勇,是个狼人,他用自己的实际行动为我们诠释了什么叫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那天突然听到有人敲门,蚊子去打门之后来跟我说有人找我,表情还很奇怪的样子,让我一头雾水。
来者是秦雨遥,她穿了一件棕色的呢子大衣,由于天气很冷,把她精致的脸蛋冻的红扑扑的,煞是诱人。她对我眨了眨眼睛,睫毛上还挂着微微的霜花,挺漂亮的。
我看着突然到来的她,有些不知说什么好,她见我不说话,俏皮地笑了一下:“怎么,不先让我进去吗?”
我点了点头,把她让了进来。虽然我见到她的时候就知道她是来干什么的了,可是我还是让她进来,怕什么,我屋里还有警察呢。
豆苗放下了手机,警惕地看着她,蚊子也放下了手机,看着她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钱城和祁平也看向了她,屋子里所有人都在看她。
但是秦雨遥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却没有半点的不自然,她一边对着众人微笑,一边优雅地脱下靴子换上我给她拿的拖鞋。
秦雨遥和每个人都握了握手:“你们好,我是陈风的未婚妻,最近刚从国外回来,就来看看他,打扰到大家真不好意思啊。”
嗯?什么时候的事?她老爸不是不同意吗,难不成真是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但是天上掉下来个白给的媳妇是不是有点夸张了。虽然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是秦勇也太拼了吧,为了我下这么大的血本?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秦勇就秦雨遥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这他也能舍得?真是成大事者六亲不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