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君许相处的越久,我就会越发的可怜他,这只是我下意识的表现,哪怕我知道,他并不需要我的可怜,但是,我就是没有办法去控制自己的感情,即便不是因为爱,我也想对他好一点。世上最可怜的,莫过于是自小没了娘亲,没有娘亲的陪伴,该是多么的可悲。
所以,他不论做出怎样的决定,做出怎样的事来,我现在,都可以理解他,谁愿意天生就做一个坏人,做尽大逆不道的事,世道的炎凉、冷漠、无情与自私,终究会逼出来许许多多个君许。我亦是其中一个,为了掌握自己的命运,为了保护自己的爱人与亲人。
他也有自己的朋友,自己的爱人,可若是连命都没了,又哪里谈得上做个清风明月般的人物,我亦想清风明月,奈何手惹尘埃,唯有守住身边人的晓风净土,便也就够了。君许还是在意着我的情绪,他不忘劝我:“所以,你只管去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哪怕是错了,你还有我,所有的恶果我来替你承担,我只想你每天都能开开心心的。”
这样的君许,外人不知,可不管他平日里是怎样的,都不应该成为旁人嘴里的消遣,虽然,他是陛下的好友,他甚至可以直呼陛下的名讳,有陛下处处的维护,可私底下,他依旧要为了活命装疯卖傻,假装是一个毫无城府毫无抱负的人。战场上九死一生,却也成了好运。我不止一次地听到这样那样的话,我也不相信,君许一句没有听到。
我垂下脑袋,看着他的影子,笑道:“真不知公主为何会怕你,君许啊,其实你一点都不可怕,只要掏给你一点点的真心,你这样的人,就能拿命去护着他,你想要的,其实是最简单的。”
我听见他沉重的叹息声,他的声音像是泉水一样干净,又像是有风吹来,吹散了平静,树叶沙沙作响。他说:“我想要的,确实很简单,可越是简单,复杂的人心也会将这简单变成罪恶。”
“那又如何呢?”我放慢脚步,索性,站在了原地转过身凝视着他的双眸,他的眼睛很漂亮,是真的漂亮,“那些人,并不重要。”
“他们确实都不重要,对我而言,唯有你,有你陪在我的身边,我多少都会有一些顾忌,可我喜欢这样的顾忌,这里,很欢喜。”他的手按住自己的胸膛,手底下,是他的心跳声,铿锵有力。
我又继续往前走着,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他眼里的光芒,太过灼热,那光芒,似乎能通过他的眼睛照射到我的心里,我顶讨厌这样的感觉,只能假装没有领会到他的意思,有一步没一步地往前走着。
走着走着,他忽然说道:“公主怕我,许是因为我跟着陛下,要她嫁到蒙古的原因,你也知道,此事事关重要,不免会凶了一些。”
我脚下一顿,君许是在跟我解释嘛!他说的很有道理,他不管说什么,都能变得合情合理,可依我对公主的了解,她绝不会因为这么一点事情便对我说出那样的话,那话里都是要我警惕着君许。
“她呀,就是孩子脾气,就连陛下都舍不得对她说一句重话,你凶她,她自然是要记恨你一阵子的,”我笑了笑,“倒也无妨,等你哄哄她,她便又忘了。只是……我想求你一件事?”
“何事?”
“我想见一见仄何,我已问过公主,仄何突然悔婚一事,她并不知情,可我好奇,我想亲自问问他,毕竟,我不想公主苦苦等待下去了。”说白了,我就像是掉进了湖里,看见一块浮木,就恨不得能抓着它飘到岸上。而仄何就是公主的那块浮木,假以时日,总能得救的。
君许想也没想一下,他直接说:“好,我现在便带你去见他。”
我感到疑惑,他却已经抓住我的手,马车还在那儿等着,为了避开耳目,自然要停的远一些。我先是在马车上换好了衣服,君许才上来,他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看着糖葫芦,我忽然又想起了阿毓。他将糖葫芦递给我,他说:“我瞧见有人在卖,便买来一串,你应该很少吃这些东西,但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的。”
“我不爱吃这个。”我直接拒绝他。
君许愣了愣,他拿着糖葫芦,显得有些笨拙,我刚想伸手去接过,他却一甩手,将糖葫芦从马车里给扔了出去。他面无表情,见我望着他,才微微扬起了唇角。他说:“不喜欢的,就不要勉强自己。”
“我想吃橘子了,你府上应该是有的吧?”我笑着问他。
他点点头,我又说道:“那歇一会从仄何那回来,我去你府上,你剥橘子给我吃吧,我最爱吃橘子,但不喜欢剥橘子。”
这一回,君许才是真的笑,他笑起来,会有个小酒窝,显得格外可爱,但他很少会这样笑,他说:“好,我给你剥一辈子的橘子。”
我很喜欢跟君许聊天说话,他去的地方多,见闻就多,加上他故意想要逗我开心,尽捡有趣的事跟我说。说笑间,马车渐渐慢下来,最后停在了一处府邸门口。这儿很偏,不知君许是如何寻来的。
我跳下马车,君许原本是想牵着我下来的,我却无视了他伸过来的手,他颇有些无奈,我也只好笑着装傻。
这府邸很漂亮,里面的布局倒有些君许的味道,我望着他,他应该是读懂了我的意思,竟点了点头,说道:“这是我的宅子,前些年买的,仄何就住在这儿,就连你大哥我都是瞒着的。”
“为何不告诉我大哥?”我疑惑,毕竟,大哥可是全心全意的帮着他,就连我这个妹妹,都没有得到过大哥的全心全意。
“我只是没有告诉他,这宅子是我的,万一他看上了这,问我要,我又舍不得,岂不是显得我很小气。”他说笑着,但我知道,这确实是一部分的原因,不完全是说笑,大哥一直想买一处宅子,为的就是能让嫂嫂开心,而嫂嫂应该会对这样的宅子很喜欢。
君许又在我耳边说的:“你可要帮我瞒着初杨,可不是我小气,他想讨独孤石楠开心,我也想讨你开心。他想要的宅子我都已经给他买好了,房契就在我的书房里,待你大哥生辰的时候,我再给他。”
原来,他待大哥也是极好的,要不是他心血来潮地将此事偷偷告诉我,我还一直觉得大哥是受了他的蛊惑,才会如此坚定不移的帮助他,一直都以为他是在利用大哥,否则,也不会为了骗我,舍得将大哥送到牢里去,那一身的伤,就是因为那一身的伤,我才会……
“离大哥的生辰可还有好些日子,说不定,他自己也已经找好了地方,买了宅子。还不如现在就给他呢,心意都是一样的。”我好心提醒他,毕竟,大哥的生辰可是在来年的四月份。
“我又不蠢,自然是上下都打好了招呼,只要是你大哥瞧上的地方,都会有人来告诉我,我亦会挑三拣四的让他打消了主意,保证他在生辰之前是买不到一处好宅子的。”果真是奸诈如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