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我和乔毓的重逢竟会变得这般难过和难堪,有时候,越不想见到的人,偏偏就会出现在我们的面前,犹如上天的一个玩笑,高高在上地看着,听着属于我们内心的秘密。
我独自一人,避开大哥,也避开君许,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着,忽然觉得有些无趣,有些无聊,心里面一个又一个疙瘩,许多我想不通的事情,都堆积在一起,害的我好生难受,又觉得空白,全部都无所谓,又全部都十分的重要,这样的心情,太过复杂了。
我必须一个人走一走,一个人冷静的想一想,却没想到,只是想简单的冷静冷静,也能碰到最不想见到的人。他,他变得太多,一开始,我并没有认出他来,我以为,只是一个醉汉,醉倒在酒楼的门口。
我甚至没有注意到他,直到他跌跌撞撞的跑到我的跟前,挡住我的去路,我才看清楚他的脸,像极了我们第一次的相遇,他的脸上,脏兮兮的,望着我的眼神却充满了痛苦。乔毓,这就是乔毓,他怎么会弄成今天这个样子,他怎么能弄成今天这个样子。
我还是会心疼,更多的是惋惜,阿毓啊,我曾经的阿毓……
我越是心疼的望着他,他眼里的嘲讽就越来越多,我不明白,那嘲讽,是他的自嘲还是对我的讽刺,可不管怎样,我都很难受。
我难受他的自我折磨,一个不太会喝酒的男人,为了惩罚自己,或许,也是为了惩罚我,醉生梦死。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很久很久以前,久到麻木的时候,我们,便已经再也回不去了,曾经相交的两条线,又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保持平行,会一直保持下去,偶尔在某个点的遇见,称之为孽缘,我和阿毓是有缘的。
就像是一个流浪汉挡在了官家小姐的面前,这样的事情,平常而又不寻常,会引起许多闲人的猜想,编织出许多的乱七八糟的故事,他们才不管这些是真是假,只要能满足他们的好奇心,就够了。
我们被围在他们的中间,普通的百姓也好,路过的公子小姐也罢,总之,都不是,都不是我想见到的,或者,这就是上天与我开的一个巨大的玩笑,在我即将开始自己崭新的生活,在我渐渐忘记因感情因亏欠而带来的痛苦,在我慢慢走向最初的人生,我又遇见了乔毓,遇见一个因为我而变得面目全非的乔毓,这让我怎么能不愧疚。
我想跟他说一句抱歉,可抱歉的话已经说得太多了,说多了的,他不会在意,也不会当真,更不会原谅。我只能说一句:“好久不见。”好久不见,不是孟初雪与乔毓的重逢,而是云鹤与乔毓的重逢。
他苦笑一声:“是啊,好久不见,你现在是不是特别满意啊?”
满意?我能满意什么,满意他因为我而成为现在的这个样子嘛,怪不得二哥会气急败坏,甚至不惜通过公主想要见到我,二哥真是高看了我,变成如今这副模样,是乔毓自己的选择,我没有逼他,也没有办法劝他,我跟二哥一样的心痛,也一样的无可奈何。
我不想成为众人眼里的笑话,不想被围观的像个小丑,我直接拉着他一路向前跑,我似乎能听到不同的闲言碎语,能听到琐碎的嘲笑声,还有耳边轻轻的风声。我拉着他,直到没有人能看见我们。
他猛地抽回自己的手,是啊,我一直拽着他,他一定觉得我脏极了,我冷笑一声,想要掩饰自己的失落,可失落,是掩饰不了的。
它伴随着呼吸,融入到空气之中,我们的呼吸总会在空气中碰撞。其实,我一直都很想他,很想很想他,但也只是想想而已,我不敢见到他,不敢面对他,他却偏偏出现在我的面前,非要我看到他现在的样子,越发感觉到自己的罪恶,我与乔毓之间,我就是全部的罪恶。
谁又希望自己成为他人生命里的罪恶呢,更何况,是自己喜欢的人。我不愿意,可我偏偏就是,这就是不得已,最不得已的痛。
苦衷带来了不得已,却也给别人带来了苦难,万不得已,便不要有苦衷,害人害己,苦衷啊,就只会害人害己。我望着眼前的乔毓,思绪万千,他一定也跟我一样,但我想,他还在恨我。
必须有人先来打破我们之间的沉默,而这个人,必须是我。我对他说:“乔毓,万万没有想到,你我还能再见,你……好吗?”
我知道他过得不好,只是看着他,也知道他过得并不好,也许,我只是想听他说说话,说一些他的事情,那些我不知道的事情,我们分开后,他到底又经历了一些什么。可是,他怎么会愿意跟我说那些呢,我真是痴人说梦了。他说:“我过得不好,非常不好。”
“阿毓啊!”我忍不住想要劝他,又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去劝他,我说的话,哪怕只是想要关心关心他,落在他的耳朵里,怕也是另外一种意思,“阿毓,你若是恨我,便将这全部的恨都冲着我来,为何要折磨自己呢?亲者痛,仇者快,你又何必,何必……”
“孟初雪,不要说这些关心我的话,亲者痛?我哪里还有亲人,你吗?你孟初雪会是我的亲人吗?”他笑了,“你假惺惺的样子,冠冕堂皇说着关心我的话,让我觉得恶心,恶心,你懂吗?”
我不想跟他说以前的事,也不想让他知道,我是君许好不容易才从鬼门关拉回来的,我的魂魄早已残缺,早就跟着我们的爱恨情仇,支离破碎。可这些,他永远都不会知道,他只会以为,我对他的好,不论是在过去,还是现在,都是假的,是装出来的。
我希望他好,我当然希望他能好,说我是为了减轻自己的罪孽,为了能让自己好受一些,都行,怎么说都是可以的,我最真实的想法,也只有我自己知道,可现在,我不知道,亦不清楚。
我很想抱一抱乔毓,我很想跟他说:“都过去了,就让噩梦过去吧,只要你愿意,我就愿意是你一辈子的亲人。”我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做,无助又无能,真真是令人讨厌啊!
乔毓的出现,打破了我的平静,打破了我的波澜不惊。
我长叹一口气:“我又何尝不恶心自己对你好,阿毓,我掏心掏肺的对你,换来的,是你的恨,我一直都知道,却还是忍不住想要靠近你,你难过的时候,我同你一样难过,当你知道我就是你一直在找的云鹤时,你认识的孟初雪就已经死了,孟初雪和你的缘分已经尽了。此时此刻,站在你面前的,是云鹤,不是孟初雪。”
所以,不要顾及我们之间的感情,我也是一样,站在乔毓面前的,不是爱他的孟初雪,而是欺骗他的云鹤,那个爱他的孟初雪,死了,早就已经死了,君许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的,是我,另一个我。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看来,乔毓还是想不明白,以他的性子,他这辈子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又要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为什么,你告诉我,你到底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