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没有那么笨,我才不会相信公主说的话,她这么拙劣的谎言,子禹才不会喜欢我呢,但凡他有一点喜欢我,他整日在我面前晃着,我怎么会一点儿也察觉不到,公主就是想要报复我。
公主笑的那般苦涩:“你到底在怕些什么,为何我说的话你总是不信,我告诉你,哥哥喜欢你,这是他亲口承认的,你可以不认,但你仔细想想,哥哥他待你是不是与其他人不一样?”
我不能想,也不敢想,我只能不断重复着“不可能”,我一步一步往后退,落荒而逃,出了那屋子,我才感觉自己又活了回来。
我大口呼吸着,眼睛酸涩,像是刚刚逃离了恐怖的地狱,连腿都是软的,风吹来,只觉得凉,我想,我是没有办法将公主带出来了,她也不会愿意跟我走,再一次,无能为力,浑身全是汗。我拖着满身的疲惫,回到我住的芳华宫,芳华,其实一点儿也不芳华。
孟玥在殿前守着,一见我,急切切地跑过来:“小姐,老爷过来了。”也只有孟玥还喊着我“小姐”,她改不了口,她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本来也就没有问题,孟玥习惯了,我也习惯了。
原来是阿爹来了,不知道阿娘有没有过来,我不由地加快了步伐,阿爹来找我,一定有很重要的事情吧。一进门,我就见到了阿爹,桌上的茶已经冷了,他一口也没有喝,阿爹一见我,更是怒气冲冲。
他疾步走到我跟前,甚至,我那句阿爹还没能喊出口,便已经挨了阿爹重重的一巴掌,这一巴掌来的太突然,我躲闪不及,只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我想笑,一笑,就更疼了。
我抬头眨巴眨巴眼睛,抑制住眼底的眼泪,我不能哭,绝不能在阿爹的面前哭,我笑了笑,走到桌前,拎起茶壶,又倒上满满一杯茶,这茶我是倒给阿爹的。我说:“阿爹,你来找我,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从来不会妄想,更不会期待那一点点的来自阿爹的爱。
果然,阿爹又走到我跟前,他仍旧是怒气冲冲,他问我:“真是我的好女儿,做了娘娘,架子全都摆起来了,君许做了皇帝,本就是大逆不道,如今,对待先皇的子嗣又是心狠手辣,你们,就不能放过他们吗?非要李家的后代一个个都死了吗?”
“阿爹,我已经许久没有见到陛下了,你说的,我很是糊涂。”我说的是事实,我真的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地跟君许说上一句话了,可即便我说的是真的,阿爹也不会相信,他瞪着我,那哪里是一个父亲的眼神,在他眼里,我就是装模作样,我就是罪人。
阿爹说:“你糊涂?孟初雪啊,你那点小聪明在我面前没有一点儿用处,君许要杀李家的后代,要杀陛下的兄弟,这个消息,你当真一点儿也不知道吗?你在宫里就没有一点儿小消息?”
阿爹口口声声君许和陛下,我心里清楚,阿爹口中的陛下是子禹,可这话若是传到君许耳中,不,只要传到任何一个人的耳中,对我们孟家,都是一大祸患,阿爹真是越发的糊涂了。
我不得不提醒他:“阿爹,君许是陛下,子禹才是先皇,如今形势已定,阿爹啊,你必须要想明白了才好,祸从口出,往后,你可要注了,陛下的名讳,不是你我能随意称呼的。”
“你这是在教训我吗?”阿爹更生气了。
我还是笑:“阿爹,我说这些没有一点要教训你的意思,我所做的一切,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为了我们孟家,阿爹,你不要忘了,你姓孟不姓李,他们李家的一切自有定数,不是你能管的了的。”
“先皇真是白疼你了,”阿爹的眼里布满了绝望,我不懂他的绝望,只觉得阿爹忘了自己的本分,阿爹接着说,“我们孟家有今日的风光,都是他们李家给的,不论如何,都不能断了李家的后啊!”
可阿爹忘了,李家为什么给我们这一切,孟家的风光是因为阿爹的忠心,是阿爹征战沙场,无数次出生入死换来的。
我冷笑着:“阿爹啊,不是陛下要断他们李家的后,陛下不是心狠手辣之人,更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定是他们做了不可饶恕的事情,陛下才不得不杀鸡儆猴,阿爹,这宫里的生存规则,你还不清楚吗?”
我接着说道:“陛下不仅是我的夫君,更是天下人的陛下,他有这个能力,他比子禹更有能力做好这个皇帝,我相信他,子禹也相信他,至于子禹的那些兄弟,哪一个不是野心勃勃,又胡作非为,你一直装作看不见,却也忘了民心所向,我的夫君,我比您了解他,有些事,不得不为,帝王宝座,从不是他们李家独有的。”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到底是谁教你的?”阿爹一定是痛心疾首,满目悲哀,“这年轻的少年郎哪一个是能安心闲在家里的,你年幼时,不也总偷偷溜出家门四处玩耍,他们心中有气,有怀疑,小小的宣泄一下,骂两句,打两下,也就罢了,何必赶尽杀绝呢?”
阿爹真是老了,听着阿爹的话,我只觉得好笑,真是太好笑了。
我缓缓说道:“四处玩耍和四处作恶能是一样的吗?阿爹,你未免太偏心了些,对他们李家的人,不论他们做错了什么,哪怕他们杀人放火,四处掳掠,你也能为他们找到理由,每当他们来找你,你都会昧了良心,世上就多了一个痛苦的人,你以为,我们只会读书绣花,你做的那些事,我知道,大哥知道,就连阿娘也知道。”
“你们……你……你说的这都是什么话?”
“阿爹,你老了,该休息了。”我背对着他,正对着窗外,窗外的光,是那么的亮,“你过来找我,不过是想让我劝着些陛下,可自古以来,后宫不干政,初雪不愿做这第一人,不能答应你的要求。”
“好……好你个不孝女!”我不敢回头去看阿爹,不用看,我也知道,他定是用手指指着我,气急败坏,最后,拂袖而去。
我没有骗阿爹,阿爹就是偏心,若他这心偏向的是大哥二哥,那也就算了,可唯独偏向的是外人。我永远都记得,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大概三四岁的样子,其实有许多的事都记不清了,唯独这件事,终其一生,我都不会忘,永远永远都不会忘。
大哥不过是想多吃一块肉,他只是想吃一块东坡肉,阿爹突然就生气了,我吓得直哭,二哥也在哭,阿娘哄着我们,最惨的还是大哥,我以前说的最傻的一句话,莫过于那句:“我也想像大哥一样,能天天见到阿爹,我也想跟在阿爹的身边。”这是我对阿娘说的。
自那以后,直到现在,我都没有看到大哥吃过东坡肉。
后来,我才知道,不知是子禹的哪个兄弟,想吃狗肉,便将一农户家的狗活活打死,更是看上了那家的姑娘,害得那姑娘撞墙身亡,他跑来找阿爹,阿爹只对他说了一句:“没事的,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