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佐叔叔说的话,我并不是很明白,什么苦中作乐,拿的起放的下之类的,嗯……我想,拿起来的东西,自然是可以放下的,只要手没断。至于心里的话要说出来,我心浅,憋不住,什么话都往外说。
小姑是禹朝的昭懿皇后,按理说,皇后殁了,是要葬在皇陵的,说句大不敬的话,等姑父驾崩了,也是要葬在皇陵的,皇后是唯一有资格与陛下死同穴的,悦贵妃只是个贵妃,再高的位份也是一个妾,她可没有这样的殊荣,也没有这样的资格,可惜,小姑并没有葬在皇陵,而是葬在了祖父祖母身边,听孟玥姑姑说,这是小姑自己的意思。
小姑一定是个极其孝顺的人,即便是殁了,也要跟父母待在一起。
最令姑父头疼的,应该就是乔叔叔了,每每都能跟姑父争的面红耳赤,吵的惊天动地,那当真是惊天动地啊!反正,我在旁边是一句话也不敢说,我可不想夹在他们两人当中,受苦的一定是我。
阿爹也不喜欢乔叔叔,可阿娘却说:“你的乔叔叔啊,正直善良,是再好不过的人,若你能跟在他的身后学得一二,也是极好的。”
这个也是极好的人,那个也是极好的人,按照阿娘的说法,世界上可就连一个坏人都没有了,阿娘实在是过于天真了!
这话我可不敢当着阿娘的面说,我都是偷偷告诉向佐叔叔的。
我采了花,我不知道小姑喜欢什么样的花,我也不认识那些花,好看就行,像小姑这样美的人,一定会喜欢这些花的,毕竟,我采的花都是最漂亮的。我还是第一次碰到乔叔叔,嗯……第一次在小姑的墓前碰到乔叔叔,看来,他是我小姑的旧友,他手里拿着一根糖葫芦。
孟玥姑姑曾经说过,小姑是最不喜吃的就是糖葫芦,所以我也不喜吃,太甜,太酸,甜后的酸才是最不招人喜欢的,我望着乔叔叔,出于礼貌,我是要唤他一声乔叔叔的,可是,我不喜欢他,因为,他总惹我姑父不高兴,也惹我阿爹不高兴,就算我阿娘说他好。
他望着我,眼眶忽然湿润起来,他把我糖葫芦递给我,微微笑着,我摇了摇头,拒绝道:“我不喜吃这个,我不要,不过,你可以请我吃好吃的糕点,城西街头那家的芙蓉糕就很是不错。”
他竟然没有生气,只是微微笑着:“你跟她真像,她也不喜吃这个,她爱吃的,我家有个厨子,最擅长做糕点,有空可以来府上吃。”
“你说的可是我的小姑?”我将花轻轻放在小姑的墓碑前,才发现,墓碑前放了许多好吃的,梅花糕,还有酒,一闻,便是上好的酒。
“是啊,你和初雪很像。”他顿了顿,又说,“不过,只要是我买给她的糖葫芦,她吃的都很开心,我以为她是喜欢的。”
乔叔叔是唯一一个敢直呼我小姑名讳的男人,不然,我都要忘了,我的小姑,可是有一个很美的名字呢,孟初雪,初雪,多美呀!
所以,我也喜欢下雪天,白茫茫的一片,美极了!
听到乔叔叔的话,后面的那句我权当他是自言自语,是真是假,我是不知道的,但是,听到他的话,我很骄傲,非常骄傲,我昂着头,得意的说道:“那是我的小姑,我自然是像她的。”
他却说:“还是算了,世界上有一个初雪就够了。”
他说的话可真是奇怪,世界上当然只有一个孟初雪,那就是我的小姑,独一无二,无人能比的,还有谁能比我的小姑更尊贵呢?乔叔叔似乎一眼就看出了我的心思,他慢慢走到小姑的墓前,轻轻摸着墓碑,他说:“再尊贵的人,也要活着,没有什么比命还要尊贵。”
也是在这一天,我认识了乔大公子乔初落,他长得很好看,温文尔雅,温润如玉,一身白衣,翩翩而来,他是来找他的阿爹的,远远的,我看见了他,他也看见了我,他只是客气地冲我点了点头。
一定是被鬼使神差了,否则,我才不会没脸没皮地拦住乔初落,年前,我才同她的三妹妹乔雪扇狠狠打了一架,她没打过我,便又叫来了她的二哥哥,乔家的二公子乔初艾,乔初艾亦是打不过我的,憋红着一张脸,倔强的瞪着我,是个有骨气的小男人。
“喂,你可知道我是谁?”乔叔叔似是看好戏般地瞧着我们。
乔初落有些疑惑,他看了眼乔叔叔,才又悠悠地望向我,甚至毕恭毕敬地冲我行了个礼,装模作样的说道:“不知姑娘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可需要乔某送姑娘回去?”
“这青天白日的,本姑娘还能遇到危险不成?”甚是可笑,分明是醉温之意不在酒,想知道我的姓名,打听我的住处,谁让本姑娘貌美如花,赛过天仙呢,也难怪这小子把持不住,偏偏又编了一套冠冕堂皇的理由,一眼就被我看穿了,我故意走近他,凝望着他的眼睛。
他目光闪烁着:“我……我只是担心姑娘,毕竟……毕竟……”
他越是焦急,越是说不出话来,我“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冲他勾了勾手指,他靠近我,仿佛有淡淡的清香,扑面而来,像是兰花香。
我踮起脚,嗅着那兰花香,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本姑娘乃是丞相小女孟懿美,是京城里最漂亮的姑娘,你勾搭我,也是有眼光的。”
他的脸一下子就红了,通红通红的,从面颊红到了耳根,我掩着唇笑,我想,我现在的眼神一定是亮晶晶的,他望着我,很是痴呆,呆呆愣愣的,并不显傻气,真是可爱啊!
若是日日都能见到他,嗯……不对……
若是我能日日都这般逗弄他,该有多好啊!
乔初落是落荒而逃,像他这般皮薄的小公子,又怎么能逃出我的手掌心呢!定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
真真没想到,我同乔初落的初次相遇,竟然是在我小姑的墓前,天哪,那我逗弄乔初落的样子定是都被小姑给瞧见了,我说的那些话,也一定是被小姑给听见了,真是丢人,太丢人了!
我同阿娘提起了初落,阿娘笑了笑:“是啊,初落这孩子,是最像乔毓的一个,倒是你,既不像你阿爹,也不像你阿娘,也不知这性子是随了谁了,往后,怕是没人敢娶的。”
没人敢娶?我才不怕呢,反倒轻松,嫁人有什么好,若真是嫁不出去,我便将乔初落给娶回家,反正,他们家有两个小公子,嫁给我一个,也是不亏,想着,我惊呆了,天哪,这丧尽天良的想法!
我只是在街上随意闲逛着,却没想到,又一次遇到了乔初落,不光是乔初落,还有乔初艾和乔雪扇,远远的,我便见到了乔初落,举手投足间,果然不是他身边的小屁孩能比的,尤其是乔初艾,还是个大孩子,果然,像翩翩公子这样的词,是用来形容初落的。
反倒是乔雪扇先看到了我,她大喊一声“站住!”
哼,她叫我站住我便站住吗?那岂不是很没面子,初落瞧见我,又迅速的垂下了脑袋,我悠闲悠闲地走到他们三个面前,冲着雪扇“哼”一声,其实,雪扇长得粉雕玉琢的,比我还要小两岁。
我呵呵直笑:“雪扇妹妹,出于礼貌,你应当唤我一声姐姐的。”
“你又不是我的姐姐,”雪扇撅着小嘴,又伸手扯了扯初落的衣裳,她说,“大哥,便是她欺负我和二哥哥的,你可要为我们报仇。”
果然是小屁孩,都好久以前的事啦,却还记着仇,真是过分,竟然当着我的面同初落告状,我也是要面子的,我堆着笑,走到初落面前,初落低着脑袋就是不敢抬头看我,我有这么吓人吗?
我同他说道:“乔初落,你抬头看看我呗,我又不是妖怪,又不能吃了你,你这么怕我做什么,你这样,我可是会伤心的。”
这个木讷的家伙,竟然回我一句:“男女授受不亲,我……我……”
“你是不是喜欢我呀?”我故意逗他。
他吓得抬起了头,他的反应未免也太过了些,他斜眼望着我,脸上尽是窘迫,他似乎是生气了,他生气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吓人,反倒有些可爱,红了脸的他最是可爱。他说:“你……你,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怎么能当众说出这般没羞没臊的话来,也不怕人笑话。”
“我不怕啊,谁敢笑话我,你只管说喜欢就好。”我笑眯眯地望着他,他真的好可爱啊,原来,模样俊俏的小公子也很是不错呢!
“我……”他一甩衣袖,“我不喜欢你。”
他竟然不喜欢我,他竟然敢说不喜欢我,真是没有眼光,上京想娶我的公子哥多了是了,我可都没有瞧上,好一个乔初落,胆子真是不小,竟当众给我难堪,我……我,我却一点儿也不生气,不过,就算我不生气,我也不会轻易绕过他的,他可真坏,最坏了。
我放下狠话:“乔初落,你等着,你会喜欢上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