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偷偷约见独孤石楠,我知道,她看到我的信,一定会来找我,她是个极其聪明的女子,的确,她是聪明的,我相信,她一定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而我的大哥,便是她唯一正确的选择。
果然,她来了,独自一人。
她咳嗽着,看着又憔悴了些,脸色泛白,没有一丝血色,大哥强行下聘的行为定是惹急了她,毕竟乔毓还在牢里,他只是在牢里,我只要想到,独孤石楠在等着他,而他,或许也在等着独孤石楠,我的心口,就像针扎一般难受。
他怎么能想着独孤石楠,可他又为何不能想,至少,他还以为独孤石楠是他的未婚妻,他总是那么的傻。
我望着独孤石楠,邀她一起泛舟,她思索片刻,才上船来。风轻轻吹在脸上,我看见她的青丝被风吹的扬起,其实,独孤石楠并不是最漂亮的,上京漂亮的姑娘多的是,至少,我便比独孤石楠要漂亮。可她偏偏让人移不开目光,她就像一块上好的玉石,从里到外散发出独特的韵味,我想,大哥便是被这韵味所吸引。
我问她:“你为何不愿嫁给我大哥?”
她低着头笑了笑,我还从未见过她笑,我只与她见过两次,那两次,她就是一块冰冷的玉石,玉石只是轻轻一笑,就像是暖了整个冬天。她说:“我不愿嫁他自然是有我的理由。”
“你可是因为乔……乔家五公子?”我的心通通跳着。
独孤石楠点点头,她说:“是,我是因为他,如今阿毓深陷牢狱,可你们都迫不及待地要我另嫁他人,于他,我是无情,于乔家,我是无义,我绝不做这无情无义之人,孟小姐,请你转告你大哥,我不会嫁他,他若是强求,那嫁过去的只会是我独孤石楠的尸首。”
她一定很爱乔毓吧,就连她,也是叫他“阿毓”,他们的感情一定是很好很好的,可乔毓从未在我面前提起过独孤石楠,就连问起,他也是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他们一定很相爱罢!
我压下心底的难受,又说:“谁人不知乔家通敌卖国,只是陛下心软念着旧情,一时不肯发难罢了,我一直觉得你是个聪明的人,如今,因着乔家的关系 ,独孤家也被连累,若是有心人在陛下面前胡说一番,难道你不知唯有你嫁入我们孟家,嫁给我大哥,才能保住你们独孤家吗,这些,你都不曾想过吗?”
她沉默着,似乎是认真听了我说的话,又或者,是真的明白我话里的意思,我继续说道:“任事者身居其中,当绝利害之虑,议事者身在世外,宜悉利害之情。一个婢子,尚且知道,居其位,行其事,而你身为独孤家的大小姐,又怎能居身事外呢?”
“何况,你与乔家五公子只是自幼定亲,并无深厚情谊,又何苦为了他……我大哥对你是真心实意的,只要你愿意,你们一定会幸福的,大哥他一定会待你好的。”
独孤石楠苦笑一声,她的目光落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她慢慢说道:“你们都以为我与他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说我们之间没有太多情谊。其实,很早很早以前,我就与他见过了,他对我总是好的,他啊,是我见过最善良最儒雅的人。从小,阿爹便说,长大后,我会是他的妻子,所以,我一直都将他视作我的夫君,我喜欢他,我盼着能嫁给他,终于,我等到了,我等到他来上京,可是,他却深陷牢狱,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通敌卖国呢?”
“我一定会等他出来,我相信,他是被人冤枉的。”独孤石楠是那么的坚定,那么地相信乔毓,她甚至可以说喜欢他。
“如果不是冤枉,如果他再也不会回来了呢,即使他还活着,他再也不是乔家的五公子,你还愿意嫁给他,陪着他吗?”都说贫贱夫妻百事哀,难道她真的愿意嘛。
独孤石楠却摇了摇头,她说:“我不知道,如果真是这样,我与他或许就不会认识,也不会定下亲事,如今,我们已经是未婚夫妻,阿娘也是口口声声为了我好,可只有你,告诉我,都是为了独孤家好。”
“我们既然享受了这个姓氏带给我们的荣华与身份,自然也要为了这个姓氏有所牺牲,这就是这个姓氏赋予我们的责任。”我又何尝不懂她的所思所想,只是,我们别无选择。
又或许,并不是别无选择,而是不敢选择,放弃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去追求一个无知的未来,自小我便知道,并不是所有的种子都能开出花来,也并不是所有的花儿都是美丽娇艳的。
独孤石楠这样绝顶聪明的女子又怎会不知呢,不过是在与命运做着最无谓也是最执拗的抗争,然后,也只是最后的。
终于,她叹息一声,她望向我,终是沉默着选择低下她最宝贵的执拗,她说:“我知道,你是为了你的大哥,你大哥喜欢我,我自然是十分清楚的,以我现在在上京的名声,怕是再也找不到一个像他这样的人,只是,我还有一个条件。”
“你说,大哥他一定都会答应你的。”
她沉默着,许久才对我说道:“我要见阿毓,他在牢里一定是担心家里的,我只是想见见他,那都是你孟家的人,你一定有办法的。”
我的心随着她说的话而微微颤动,她似乎是给了我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去见一见乔毓,我时时刻刻都在想着他,可我又不得不压制住这种思念,我想知道,他在牢里过的好不好,君许的人有没有为难他。
君许一直都不喜欢他,我能感觉的到,其实,君家和乔家也是几十年的交情,虽说隔着万水千山,也不该变成如今这番模样,我听说,君许在陛下跟前为乔家美言多次,他可真是好手段,好狡猾。
他倒是落下个有情有义的好名声!
我笑了,在独孤石楠期待的目光下点了点头,我说:“好,我带你去见他。”因为,我也想见他一见,只要远远的瞧上一眼就好。